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派出所里还没开灯，就己经闹腾起来了。
林悦和罗宣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昨晚他们在值班室的硬板床上将就了一宿，身子像散了架似的。林悦脖子僵得厉害，轻轻晃了一下，顿时一阵酸痛。罗宣更惨，作为人肉支架，这会半边身体几乎没有什么知觉，只能机械地活动手腕，努力恢复知觉。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门口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名年轻警员探头进来：
“你们两个，起来！有家属来了，要对质。”
林悦有些忐忑，但眼神飘向一旁的罗宣。见他神色冷峻，一副不屑的模样，心里反倒也安定不少。是啊，人不是他们撞的，再怎么叫嚣，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想到这，她低头迅速整理一下衣领，跟着罗宣出了门。
审讯室内，一股火药味己经弥漫开来。对面坐着七八个人，有的年纪稍长，穿着素净；有的年轻力壮，神情激动；中间一位中年男子，眼眶红肿，显然哭过，一看就是受害者的父亲。
男人的目光在林悦身上扫了一眼，随即落到罗宣脸上。他皱了皱眉，略一沉吟，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昨天只看到自己孩子倒在地上，却没看清肇事者样貌，如今见这男青年白净干练，又带着股桀骜，心下便有了定论——这人，肯定就是昨天那个撞了人还跑的混蛋。
“狗东西，还敢来！”男人低吼一声，猛地冲上前，扬手就要打。
罗宣瞳孔一缩，反应极快，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不轻，正中那人腹部，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对方整个人摔倒在地，疼得打滚。
“叔！”后头有人叫了一声，顿时几名青年怒吼着冲上来。
林悦脸色一变，连忙一把拉住罗宣的胳膊，将他护在身后。她虽然身形纤瘦，态度却极为坚决，张开双臂，像是一堵忽然拔地而起的墙。
警察见势不妙，猛地一拍桌子：
“住手！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家！谁再动手，进去关几天！”
这一吼，果然有效。那帮人虽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总算收了手。受伤的男人被搀扶着坐回椅子，脸色惨白，死死盯着罗宣，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双方重新坐下，对峙气氛如临大敌。
对方七嘴八舌地控诉，说昨晚孩子送进医院的时候就己经失去意识，到现在还没苏醒。林悦听得心头发紧，忍不住咬住嘴唇，却没有说话。
罗宣则干脆不搭理，侧头看墙角的蜘蛛网发呆。
一名年长警察皱眉，敲敲桌面：
“既然人还在医院抢救，我们能不能先就医药费这块先沟通下？”
“沟通个毛线！”罗宣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声道：“人不是我们撞的，为什么要我们出钱？”
他话音一落，那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立马开口：“你这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撞了人还敢抵赖，你家祖坟是不是塌了？！”
“你找死！”罗宣不能接受见义勇为反被受害人污蔑家属，狠狠地瞪过去，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眼看又要起冲突，昨天值班的那位年轻警察忽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材料。
“这是昨晚的所有笔录。”他递给带审的警察，对方看了几眼，眉头深锁。
“你们在这先待着，我出去一下。”说罢，他把手里材料一甩，便带着小警察离开审讯室。
房间里顿时更吵了，林悦一言不发，偶尔冷冷插上一句，但对方根本不听，只顾着哭骂。罗宣也不再出声，闭目养神，装聋作哑。外面日光渐盛，光影穿过铁栏打在地上，像无形的牢笼。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小时后，大门终于打开。
“你们两个，出来一下。”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警察站在门口，指了指罗宣和林悦，语气冷漠。
二人跟着他来到另一间审讯室，门一关，胖警察忽然换了副面孔。
“我们查了所有监控，没有发现你们说的那辆红色法拉利。小子，别嘴硬了，快点招了吧。”
“查不到？”罗宣皱眉，“你们确定每个路口都调过？时间、路线都对得上？”
“不要怀疑我们的专业。不过你那辆红色捷豹，保险杠上可有血迹，化验结果就快出来了。”胖子咬着牙冷笑，“事到如今，还嘴硬？”
罗宣大惊：“怎么可能？我昨天根本没撞人！怎么会有血！”
胖子冷哼一声，“小子，别觉得你有几个臭钱就能把事儿摆平。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你大爷！”罗宣怒吼，整个人扑了过去。
胖警察猝不及防，被扑得踉跄两步，气得脸色发青。
“你敢袭警?”
林悦大惊，连忙扑过去拉住罗宣，死死拽着他胳膊。
“你疯了，冷静！别冲动！对不起，警官。”
罗宣咬牙，最后还是松了手，重重坐下，双目赤红。
胖子眼神阴冷，冷笑连连：“你现在知道怕了？刚刚还牛气冲天呢。”
林悦这时开口，语气寒冷如冰：“警官，我们仗义执言，却含冤受屈。你们在办案，还是在演戏诱供？我们也不是不认识人？我看还是等化验接过出来吧再说吧。”
胖警察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空气再次凝固，僵持了大半小时。
林悦暗中翻出手机，在桌下开始查阅各种案例。罗宣则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目光不经意一瞥，却猛地瞪大眼睛。
停车场外，有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热络寒暄，旁边，一辆劳斯莱斯赫然停着，车窗微开，后排坐着一人——那张脸，正是昨天他们救人时，开车逃逸的那位肇事者！
罗宣腾地一下站起，把桌子一推就要冲出去。
“站住！”胖警察一把按住他，“你小子还想逃？”
“逃你妈！我好像看到昨天肇事那小子了。”罗宣暴怒。
对面的受害人家属听到他这么说，也都抬起头来。
“在哪儿？“孩子父亲额头青筋展出，这小子死活不认，也许真有隐情。
“你小子，给我坐下，别贼喊抓贼了，哪个肇事者敢来派出所，找死吗？“胖子眼珠一转，呵斥道，同时又进来两个警官，与他一起制服暴躁的罗宣，后者双拳难敌西手，被按在凳子上。
门口的两位中年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纷纷望来。其中一人正是所长，他皱了皱眉：“小章，什么情况？”
胖子急忙赔笑：“没事没事，所长，我马上处理。”
车里那人见到罗宣，顿时一缩脑袋，神情惶恐。旁边的父亲察觉，轻拍他肩膀：“怕什么？你爸我在这，没人能动你。”
“爸，他、他好像认出我了。”瘦青年哆嗦着开口。
“沉住气，这种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回头公司给你安排锻炼，你要沉稳。”
“嗯，知道了爸。”
中年人最后又看了罗宣一眼，略感眼熟，却想不起来，便挥了挥手，吩咐司机开车。
他们走后，所长转头对胖子低声道：“小章，这事尽快结了，别节外生枝。”
“明白，所长！我办事您放心。”胖子满脸谄媚，点头哈腰。
所长走了，胖子回过头，眼神己变得不再掩饰那份轻蔑。
他捏着笔，冷哼一声：“还跟我玩，等我把你们扒干净看你们还怎么嘴硬。”
可他没注意到，罗宣眼中己经燃起了真正的火焰。
“林悦，把你手机给我。”罗宣低声说，声音低沉，仿佛暗夜雷鸣。
林悦一怔，把手机递过去：“你要干嘛？”
“他们拍电影。”他嘴角泛起冷笑，“咱们今天就开个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