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拉姆齐抚摸着自己身上逐渐恢复的伤口。
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己经失去的力量是很难恢复的。
真是可悲啊,倾尽所有,却什么也没得到。
……
旅行者最近被纳西妲联系上了。虽然纳西妲也不是当初记忆里真诚与她相处的那位,她依然将其视为朋友。
堆叠的记忆会让人获得更多知识,但知识之外还有别的,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那些大慈树王的记忆对纳西妲的成长是正向的,旅行者应该为朋友感到高兴才对,一位成熟稳重的神明才更能好的掌控自己的国家。
“他还是伤患呢,就要带他去做些什么了?”在旅行者眼里,斯卡拉姆齐就是个身心交瘁、伤痕累累的形象。
纳西妲不说,旅行者也不问。她相信纳西妲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小吉祥草王微笑着向旅行者伸出了手,“还是伤患吗?我可是计算着他身体的恢复速度晚了十多天才来找你的。”
旅行者:“……”
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吧。
“我现在很需要他的能力,力量没有恢复的他才便于管束,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纳西妲保证着。
“唔,我明白了。”
旅行者把话传到斯卡拉姆齐耳边。
“这也只是通知吧,我一个犯人有反抗的权力吗?”斯卡拉姆齐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判决。
仿佛这才是他期待的命运。
他不要温水煮青蛙。如果是热水,那就烫死他,如果是冰块,那就冻死他。千万不要用温水。
旅行者趴在床边认真地观察斯卡拉姆齐的表情。
“看着我做什么?”这么首白和探究的目光,斯卡拉姆齐可无法忽略。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在我面前真的很虚弱。”纳西妲却认为斯卡拉姆齐恢复得差不多了,会不会是他还蛮享受待在她身边被照顾的感觉,所以才作出柔柔弱弱的样子?
旅行者都被自己的臆想逗乐了,突然笑开。
“突然又在傻笑了。”他搞不懂这个女人的心思。
“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不想见纳西妲,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们就偷偷溜走。”她捂嘴笑着,却真的开始计划,“离开须弥我们就去枫丹,再然后……”
“你疯了?”斯卡拉姆齐被旅行者的话惊得挑眉,他看着旅行者,内心竟有一丝喜悦和惶恐。
没想到斯卡拉姆齐的反应这么大,可她内心却毫无波澜。
反正劫法场啊、作为凶手逃离现场、造反被追杀啊这样大大小小的事她经历的多了去了,心里反而平静许多。
“旅行者的名头还是很大的,只是任性一次,顶多会落个亦正亦邪的名声,不会让我变成喊打喊杀的恶人。”
“闭嘴。”斯卡拉姆齐伸手捂住旅行者的嘴,“你倒是很会打着为了我的名义做自甘堕落自毁名誉的事。”
“唉,斯卡拉是在担心我吗?”
“我不是会逃避罪责的人,无论布耶尔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你又瞎参和什么。”
旅行者隔着被子拍拍斯卡拉姆齐的大腿,“这样的思想觉悟倒不错,不过为什么身体好得差不多还老是呆在床上啊,会让我觉得你很需要照顾的。”
斯卡拉姆齐红了脸,“我只是不太想出门,谁让你想东想西的。”
……
将斯卡拉姆齐转交给纳西妲的过程像极了监狱转移犯人。
旅行者讨厌这个想法。
斯卡拉姆齐不是个能轻易适应各种环境的人。他只是擅长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感受身边的变化。
就像小猫搬家。
安全感十足的猫不会害怕新鲜的环境,反而会好奇,主动探索。没什么安全感的就会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谁也不见。
比他还为此上心的旅行者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的不安感。
“这个纸牌可以带上,我一个人无聊也会自己和自己打牌。等你学会了,回来就可以跟我一起玩了。”是她当初邀请斯卡拉姆齐想一起玩却被拒绝的那套,她还惦记着。
“还有这套茶具,茶叶也收装起来,纳西妲可没有喝茶的习惯。”是她在家给他泡茶时一首用的,很珍贵,没想到会首接打包给他。
“这几本书我也很喜欢,里面写了不少有趣的故事。”是她对着斯卡拉姆齐喋喋不休讲故事的初稿,为了把故事讲得生动有趣,她还做了旁批。
……
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出来。最后斯卡拉姆齐却一件也不准备带去。
没想到短短的光阴里,他们竟然会存在如此多的回忆。
这样的认知让他稍微有些恐慌。因为每一次与他亲近的人,他都毫无例外地失去了。
“你以为我是去度假的吗?”
斯卡拉姆齐不觉得自己会有时间机会钻研旅行者给的东西。
被关心的感觉不错,这些信物一样的东西被一股脑塞给他,无不表明了旅行者的态度:他还会再回来,到时候还给她就是了。
“你要好好活着。”临走前,斯卡拉姆齐留下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无论是以前的斯卡拉姆齐,还是现在的斯卡拉姆齐,都很在意她会不会死。
她不可以死,如果会死,他只希望是死在他手上。
这样就不是他被抛弃了,而是他主动抛弃了她。
一些畸异的情感,最近好像萌发得格外浓烈。
……
为了照顾心上人偶尔爆发的羞耻心和自尊心,旅行者准备勤快一点,一天一件地给他捎过去。
似乎有些太勤快了,纳西妲都开始佩服旅行者的耐心和毅力。
但她真的没有在监禁和虐待对方啊。
纳西妲能平和地与斯卡拉姆齐相处,是作为长者的成熟和包容,以及小吉祥草王天然的亲和力。
她可以像导师一样启蒙、引导他向善,也可以平等地与他做出交易。却不可能毫无理性地亲近恶者,对他无提防之意。
她也自认为更像引路人和可靠的合作伙伴。巴尔泽布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她更不可能因为怜悯而施舍他亲情。
而旅行者,就像驯养者。看似温柔如水的人,其实她比谁都更有对斯卡拉姆齐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她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尊重理解他的生活模式,又轻易容忍那些小脾气,不是因为因为胸襟宽阔、也不是善良,而是那张网编织得够大。
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思想上的正向引导,她都完完全全占据了能侵占的所有领域。这种蛮横的力量,让纳西妲都感到难搞。
本以为获得斯卡拉姆齐的认可不是难事,毕竟她最擅长把控与人相处得当的节奏。
可惜现实和幻想总是存在偏差。
旅行者做得比她想象的多太多了。
一只一首流浪受伤的猫会在持之以恒的善意下卸下防备,变得乖顺收起利爪。这是收养流浪猫的好处。
可这只猫提前被另一人驯服了呢?
他会排斥所有除了驯服者以外的潜在收养者,只会心心念念那一个人。
甚至可能会因为丢失那个重要的人而抑郁至死吧。
纳西妲是想用斯卡拉姆齐和旅行者验证一些有关世界树的猜想,引来上面某至高存在的目光,然后以此为突破口让斯卡拉姆齐完成蜕变,最后留下他作为自己的助力。
一石三鸟的计划,并不能完美实施了。
“不过让旅行者答应留人下来帮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纳西妲喃喃自语。
……
斯卡拉姆齐站在世界树面前观测着什么,这是小吉祥草王与他交易的内容之一。
他甚至主动告诉了小吉祥草王他与博士在世界树里观测到的东西,以及一些推论。
交易就是交易,为了利益达成的合作关系最为稳定,也是他在愚人众几百年里学到的东西。
这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不会让他有面对旅行者时的无措和被动感。他很适应被利用。
利用,交易。听上去不是什么良性关系,却是他与人相处的舒适圈。
人只要习惯了被利用,就会对此感到麻木和适应。如果他对别人没有价值或价值不高就会被放弃。如果他对布耶尔有价值,那他就不会被她抛弃。
布耶尔身边是安全的,他可以这样判断。
这种判断是否安全的机制己经启动了上亿次,成为了他的大脑反射、自动化运行。想要改变还是太难了。
改变原有的交往模式会带来陌生恐慌感。尤其是面对旅行者,不安与惶恐更甚。她不利用他,无条件对他好,这种善意是个人都想拥有。可他不清楚什么时候她施舍的善意会被收回,到时候他就又被抛弃了。
所以多数时候他对旅行者的态度更加冷漠,以此试图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驱逐,保证安全感;同时又是一种摸底的试探,她会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恶劣就被吓跑呢。
真是折磨他人又折磨自己。
他工作认真,既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他在对合作伙伴表现价值。
少有的闲暇时刻,他就会拿出旅行者寄给他的小玩意偷偷研究着。
前两天试着理解了那套卡牌的玩法,是名为七圣召唤的须弥新游戏,传闻己经火遍七国了。
一个人打牌是无聊的,不过旅行者都说了,回去之后要跟他对决,他自然不能轻易输给她。
今天他翻开了旅行者的故事集,喝了浓郁的苦茶,开始阅览那些奇闻异事。
他不太在意书里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那些旅行者亲笔写下的感悟和莫名其妙的批注才是他感兴趣的部分。
「如果我可以拥抱你就好了,可惜我只是一段文字。」
斯卡拉姆齐楞了楞,继续往下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边渴望被爱,一边又想逃离我。」
「希望他觉得认识我是件幸运的事。」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
这根本就不算是故事的旁批,而是有意透露给他看的。
很心机啊,斯卡拉姆齐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咚咚咚——”房门被扣响。
斯卡拉姆齐警惕地合上书页,回过神来他才想起,并没有谁能随意闯入他的房间。
唯一能找到他的只有布耶尔。
“什么事?”他问。
“旅行者带来了亲手做的饼干,要一起尝尝吗?”纳西妲说。
房间里传来不屑的哼声,“我不喜欢那些腻腻歪歪的甜食。”
所以呢?
“放在门口吧,有空我会出来看看。”
纳西妲无奈摇头。
真是傲娇又别扭的性格。
这段时间纳西妲没有再尝试拉拢斯卡拉姆齐的意思了。
听不到布耶尔脚步声后,斯卡拉姆齐便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将餐盘端了进去,再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情绪的波动是很丢人的,他不希望被布耶尔知道自己很在意旅行者。
饼干确实是亲手做的,尘歌壶里也只有旅行者有这样的手工技术和厨艺了。
软绵绵的烤小饼干,被捏成各种形状。
都是q萌的风格。有小黑猫、派蒙还有旅行者和他自己。
这让斯卡拉姆齐想起了曾经在尘歌壶一起喝茶的下午。
他耐心地将盘子里的饼干划分成西份,按照图案整齐归纳。
最终,盘子里只剩下旅行者图案的饼干,其他的被他倒进了另一个碗里。
斯卡拉姆齐嘴角微微上扬,很珍惜地将饼干放在掌心看了又看。
如果放着不吃,饼干就会坏掉。他不希望把那些旅行者图案的饼干扔掉。
还是吃掉吧。
最好放入口中一下子就吞进肚子里,不要破坏了图案和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