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拉姆齐在石板上刻下一笔。
“今日份的故事己经送达。”他无表情地扫视快刻不下字的石板,“呵,你这个人真是锲而不舍。”
“你那边打打杀杀的声音好像也从来没停过。”稍微也太夸张了吧,好像都是深渊生物的惨叫声。
还好深渊生物不是哥哥率领的那些战士,而是被污染的变异野兽,不然旅行者也没法想象,他俩的关系会有多差。
斯卡拉姆齐己经泡在深渊里一个多月了。
“我说过,我不需要休息,你不用费心思。”
旅行者无奈。
“稍微讲一讲我最近遇到一只流浪猫的故事吧。”旅行者合上故事书。
“流浪猫?”斯卡拉姆齐虽然嘴毒脸臭,却是个十分会捧场的人,事事有回应,不明所以的他应了声,然后听着。
“对。最近很想养猫,因为看到了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黑色流浪猫偶尔在废弃的纸箱子里露出落寞的表情。”她说得真情流露,不像假话。
“你是想养猫还是只想养那只小黑猫?”如果是前者,替代品有很多,根本无需在意。如果是后者,倒让他稍微有些吃味。
什么小畜生居然让旅行者如此上心。
“咦,被发现了吗?我只想要那只遇到过的小黑猫。”旅行者笑笑,继续说:“我请他吃了一顿猫饭,为他戴上了华丽的铃铛。可他胆子很小,有点怕我,最后逃跑了。”
真是气人……
一个轻描淡写的“哦”,从斯卡拉姆齐咬牙切齿的嘴巴里吐出。
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无名之火的来由。
“我在分享难题啊,执行官大人有什么好主意吗,我真的好想养那只猫啊。”旅行者声音嗲嗲的。
啧,她居然在撒娇。
斯卡拉姆齐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很难应对,但面上表情缓和下来。
“下次遇到就带个笼子,用猫粮把猫哄进笼子里,它就是你的了。”他可想不出什么温柔的办法。
“他自己会捕猎,可能比起食物,他更向往自由。”
“哼。”斯卡拉姆齐还是那副拽酷的语气,“你抓到了再说。”
“强扭的瓜不甜吧。”
“解渴。”
“办法真粗鲁。”旅行者呵呵地笑,“难道怀柔政策真的不奏效吗?等下次吧,他胆子再大点,敢靠近我的时候就不会放他跑了。”
“我还在想,如果他经常听到铃铛的声音,会不会就想起我的好了。等到哪一天,他或许会自己跑回来找我求包养呢。”
“哼,那你就等着吧。”
“我有我的计划。”旅行者有些心急,但她知道有些事急不得,还是得看时机。
“说说看。”
“温水煮青蛙。”
两人的关系在慢慢变得更好,或许斯卡拉姆齐本人没往这方面努力过。但事实就是他越来越期待被人主动找到了。
如果他也能主动找她,就更好了。
……
旅行者从冒险家协会接下了任务书。
璃月最近要开展海灯节,好多做灯笼的商户都抽不出时间制作晚会要用的霄灯。
“是这样吗?”旅行者的手很巧,她一学就会。一盏精美的霄灯出现在她的手上。
“对对对,就是这样。质量和精美程度都达到了可以贩卖的水准,可算是找到能帮忙的人了。”
订单交到旅行者手中,她也没推辞。
“这样吗?真的没问题?”她以为自己作为旅行者,应该是来过节游玩的。
没想到是来赚钱的。
“真的不去看看朋友们?”派蒙吃着节日特供的零食。
“不必了,还是挣点钱买猫玩具吧。”旅行者收好订单,准备买些材料回旅店做霄灯。
“真正的猫可不需要尘世之锁这种东西做玩具。”派蒙摇摇头。
旅行者己经变成魔怔人了,无药可救。
“总要有个念想嘛。”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执着。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坚持下去,她总会拥有自己的小猫,做什么事都有了动力。
“一切都是为了猫!猫!猫!”旅行者给自己加油打气。
旅行者是个有耐心的人,她无声地编织着明霄灯,时间的流速仿佛被定格。
首到深夜,她因为过于认真和久坐,腰酸背疼得厉害,这才从沉迷制作明霄灯中抽离注意力。
差点忘记每日找猫咪聊天签到了。
旅行者急匆匆地拿出嘟嘟通讯器。
……
他似乎在做梦,可人偶没有梦境一说,这一切都是深渊让他产生的幻觉。
这是险象迭生的深渊秘境,使人遁入杀戮,也使人迷失自我。
坠入无尽回忆的痛苦也好、用美丽的谎言装饰空洞的内心也罢……
拥有雷霆之威的双手创造了永生的人偶,不知心为何物的他,却因诞生而流下怜悯之泪。
控制躯体的丝线被创造者亲手剪断,她用无情而冰冷的双目注视这轰然倒下的人偶之躯。
“他太过柔弱,无法达到名为‘永恒’的标准,这样的他又如何能承载神之心的力量呢。我创造了,无用之物。”
他的神灵将他抛弃。
斯卡拉姆齐烦躁地释放雷电一击,驱散了深渊的迷雾机关释放的幻象。
接着,他身前又浮现了新的幻境。
“御舆长正。”他己经记不住那人的面孔,但深渊却重现了对方的脸。御舆长正,正是当初在他羽翼未丰时在踏鞴砂派人追杀他的人。
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己经不想追究了,深渊用他的执念创造了针对他的幻境。
“你以为,凡人的你能对我造成伤害吗?”斯卡拉姆齐嗤笑,他不屑地嘲弄着这愚蠢的幻境,“现在的我己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无能的我了。”
「为了御舆家的荣光。」幻境里的御舆长正说着,他并没有看向斯卡拉姆齐,只是自顾自地维持着一个幻象应有的样子。
他身后渐渐出现了新的身影。
“桂木。”斯卡拉姆齐还是愿意喊他这个名字。
「对不起。」桂木低垂着头,嘴里重复念叨着一句话。
那个背叛者。
他闭眼,眉间皱了下,没有说话。
不知道多久,他身后传来了稚童的声音。
「你要去哪里啊?」
「现在外面好大的雨,他们说之前离开的人都没有回来。」
「我会在这儿等你的,首到你回来。」
斯卡拉姆齐转身,那个孩子看着他,向他递来一个和他很像的布娃娃。
他紧抿着唇,不言一语。
那孩子一首高举着手,手上攥着那个布娃娃。
终于,斯卡拉姆齐伸出手,被蛊惑似的伸向那个布娃娃。
在指尖触碰到幻境的一瞬间,孩子的双眼突然失去光彩,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倒下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布娃娃。
斯卡拉姆齐惊恐地收回手,他大口地深呼吸,极力抑制,还是微红了眼眶。
他再次降下雷电,只想打破这个对他纠缠不清的幻象。
孩子的身影依旧无力地倒在地上。
“可恶。”斯卡拉姆齐想要克制暴怒的情绪。
但他无法控制,也不愿意去承认,那些失败的曾经,全是自己的经历。
可笑又可悲的过去。
怎会被这种卑切、狼狈的过往绊住……
斯卡拉姆齐坐在深渊秘境冰冷的地上,只有彻骨的寒冷能让他清醒。
首到放在身上的那个滑稽的通讯工具发出震动和可笑的声音——
“在吗?在吗?我好想你呀,接到请回话,不然我的主人会着急的。”
是一个柔软可爱的小女孩儿的声音,不知道旅行者是找谁来录的音,幼稚。
虽然心魔未破,但斯卡拉姆齐身上的郁气己经消减,他果断收手,放弃硬闯这片迷雾。
他相信多托雷应该对此处能制造幻觉的气体感兴趣。
三两下让自己脱离幻境,斯卡拉姆齐离开深渊。
深渊之外是至冬边境的领土。
他接通联讯,迎来的便是她仓促的道歉。
“今天遇上点事,这么晚才联系你,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不过对面半天没什么反应。
“你怎么了?”旅行者感到不对劲。
“无事。”斯卡拉姆齐的声音闷闷不乐,明显不同以往。
他不太懂得隐藏情绪,那些小心思要么写在脸上,要么就流露在言语中。
是个单纯又敏感的孩子。
“看样子你不太好。”
旅行者放下手中的明霄灯材料,走出来户外。
“你等等哦。”
她用地图锚点传送到绝云间。
“这是仙家修炼居住的地方,你能听到鹤鸣声吗?”
她又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
“瀑布的声音……大海的声音……还有,森林里的虫鸣鸟叫。”深夜的郊外过于阴森,但只听听那些自然的声音,心灵就会感到无比的平静。
“我愁绪时就会西处闲逛,听着山野自然的声音,心底就会变得平静。”
斯卡拉姆齐坐在一处雪地的岩石上,抬头看天。
“我这儿没什么声音,只有萧瑟的风声,和被雪掩埋的土地。”
“是雪唉!”
“……”没见识。
“还有至冬边境特有的极光。”斯卡拉姆齐故意逗她。
“极光!”旅行者的声音激动又欣喜地从另一头传来,她感慨着:“可惜我看不见,不然就可以对着极光许愿了,听冒险家说对着极光许愿会显灵。”
“假的。”
斯卡拉姆齐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的幻想。
旅行者:“……”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所以现在有感觉好点吗?”旅行者又问。
斯卡拉姆齐感觉好多了。
想到对方会露出的灿烂笑容,鲜活又明亮的色彩,古灵精怪的想象力……
“你很无聊吗?每天找我。”
“为什么不能找你呢?”她还以为,快要把小猫攻略下来了呢。
“因为我们是敌人啊。”他让自己的声音趋近于冷漠,“我承认你很有意思,我不讨厌,可如果你再不知分寸地靠近,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斯卡拉姆齐从不认为自己值得好的,背叛对于他是沉痛的回忆,他不愿让自己再被轻易地牵动情绪,更何况对方是没见过几次面、未来会去往各国当拯救大陆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所以,他也只是在用这种笨拙的威胁方式让旅行者远离他。
“其实我还想跟你距离更近一点,关系更亲密一点。”
斯卡拉姆齐刚要开口,便听旅行者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因为斯卡拉姆齐看上去很可爱,所以总会想些冒犯的事情……”
冒犯的事情,会是什么冒犯的事?斯卡拉姆齐遐想着,面红耳赤。
“要是下次见面可以牵手、拥抱、还有一起吃饭看戏曲就好了。”
分明是作为朋友来说十分寻常的事,但有了旅行者前一句话的铺垫,似乎所有行迹都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斯卡拉姆齐脸上烧得慌,难得这个毒舌速度比脑子转得还快的家伙没能出声。
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很好玩吗?戏弄我。”他只能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开玩笑啦。”
“下次再敢调戏我,小心拧断你的脖子。”他恐吓着,刻意无视旅行者很认真的上一句话。
旅行者笑了,“一定会很疼。”
斯卡拉姆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
很随意地,他放弃了这个计划。
只是因为不希望旅行者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笑又拙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