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红木茶几上,鎏金茶壶腾起袅袅水汽。
当霍逸尘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着说“妈妈在南城医院,江墨叔叔那里上班”时,霍母抚摸翡翠手镯的手骤然收紧,她的脑海浮现五年前的餐桌上,她将药膳的瓷罐摔碎在地,指着沈婉素白的衣裙冷冷地嘲讽,“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也不拿镜子照照,还想进霍家门不成?”
霍母不相信霍逸尘的话,那个乡下女人,有什么本事?能到南城医院来上班,南城医院在古国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她俯身从茶几上拿过手机。
“妈,您真该多看看视频。”霍行妍的声音里有责备,有惊叹,“沈婉是院长江墨亲自调到南城医院来的,听说为了调她,还与青枫镇医院签了医联体协议。”
“你说什么?江墨,是江岳控股董事长的儿子江墨吗?”霍母眼睛圆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家是何等尊贵?旗下的医院遍布全古国,而旗下的制药公司,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您可能还不知道,近来网上有许多沈婉的视频,最火的属她不孕不育专家的那个,现在南城医院都特地为她在门诊顶楼设了一个很大的专家门诊。”
霍行妍在说“不孕不育”这西个字时,声音明显降低,她怕这几个字提醒母亲,也怕这几个字提醒自己。
与李明富结婚三年年,霍行妍的肚子却还是没有鼓起来,李明富每次听到别人的妻子怀孕的时,眼里满是羡慕。
若不是他需要依赖霍家的势力,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娇宠着她。当有一天,他羽翼,而她的肚子还是没有鼓起来……
霍行妍在心里叹了口气,李明富是一个传统型男人,生儿育女的思想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她没想到,曾经自己任意欺负的女人,短短几年时间,就声名显赫。
记得沈婉第一次来家里,霍行妍端着香槟倚在雕花栏杆上,看着沈婉局促地站在人群边缘。
沈婉身上那件淡青色旗袍是母亲特意让人置办的,却被几个贵妇的高定礼服衬得寒酸,袖口还沾着端茶递水时不小心溅上的水渍。
“哟,这不是咱们霍家未来的‘乡下少奶奶’吗?” 霍行妍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款款走近。
“听说你在青枫镇卫生院工作?该不会连消毒水和香水都分不清吧?”她眼尾向下,眸子里流出不屑与嘲讽。
周围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沈婉的耳尖瞬间涨红,攥着托盘的手指微微发抖。
霍行妍伸手勾住沈婉的手腕,“让我看看,这双手是怎么给行深哥哥熬养生汤的?”
她的指甲划过沈婉虎口处的烫伤疤痕,在众人倒抽冷气的瞬间,还故意将香槟倾倒在沈婉旗袍前襟。
“哎呀,真是对不住。” 她掏出手帕假意擦拭,却用力蹭着沈婉锁骨处的皮肤,“不过这种便宜料子,洗了也该变形了吧?”
她瞥见沈婉发红的眼眶,又凑近耳语:“别以为爬上我哥的床就能麻雀变凤凰,贝贝姐随便一根项链,都够你在乡下活一辈子。”
宴会厅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她扯着沈婉的旗袍拖到众人面前,故意抬高声音:“大家快看,这就是行深哥哥带回来的‘宝贝’!连端茶递水都做不好,还想进我们霍家的门?”
她抓起桌上的甜点奶油,狠狠抹在沈婉脸上,雪白的奶油顺着睫毛滴落,在沈婉苍白的皮肤上划出刺眼的痕迹。
“滚出去!别脏了我们霍家的地!” 她踹翻沈婉脚边的托盘,瓷器碎裂的声响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沈婉。
她记得母亲说过的话:“这种没家教的野丫头,就得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年少时的轻狂与傲慢,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幼稚和可笑。其实沈婉长得清丽脱俗,五官精致,特别是那一双眼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亲近,相比之下,安贝贝就显得艳俗许多。
霍行妍后悔当年听母亲的话,对沈婉百般挑剔和侮辱。
然而,尽管她从没平等对待过沈婉,沈婉对她却是一如既往地好。
她想起上周在南城医院不孕不育专家门诊的情景。
“霍行妍女士?” 护士的声音惊得她猛然抬头。
诊室的门缓缓推开,沈婉白大褂上的蓝色胸牌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霍行妍僵在原地。
沈婉对着电脑,等了很久没看到患者过来,抬头看向门口,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霍行妍,马上起身。
“坐。” 沈婉替她拉开椅子,挪开桌上堆叠的病例。
当沈婉问完情况后,眉头轻蹙,霍行妍预知事情不好,突然伸手紧紧抓住沈婉的手,“沈婉,你会不计前嫌,真心帮我的对不对?”
沈婉动作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微笑着说,“我是医生,只看你有什么病,不看你是什么人。”
霍行妍望着沈婉认真记录病历的侧脸,想起在一次家宴上,自己故意打翻热汤,沈婉二话不说脱下外套裹住她,心里泛过一阵暖流。
半个小时后,霍行妍满怀信心走出诊室。走廊尽头的阳光恰好穿透云层,照亮“不孕不育专家门诊”的门牌。
……
南城医院产科,金九儿“哎哟、哎哟”地在保姆搀扶下,托着孕肚痛得在待产室里时而走、时而靠地来回走动。
疼痛的时候,她很想告诉沈医生,首接做剖宫产算了。不痛的时候,她又想起沈医生对她说,她的身体很适合顺产。
沈医生第一次陪她做操时,她疼得首流泪,忍不住抱怨,“沈医生,你确定这真的有用?别的医生都建议我首接剖宫产。”
沈医生笑着递给她热毛巾,耐心解释,“胎儿枕横位确实增加顺产风险,但通过特定的运动和按摩,我们可以慢慢调整胎位。相信我,你的身体比你想象中更有力量。”
在沈医生的陪伴下,她慢慢习惯了做操的动作,没有开始时的难受。
没想到,待产这些天,沈医生竟一边利用手法,一边教她做操,把胎位调了过来。她也从最初对沈医生的将信将疑,变成现在的依赖和信任,她深深感受到沈医生的专业能力与细腻的心思。
这次让沈医生做为她的接生医生,她充满信心。
产房外,铺着地毯的长廊,挡不住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金九儿的母亲王曼丽裹着一袭墨绿色真丝披肩,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在烦躁不安的手腕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金九儿进入待产室后,王曼丽就变得烦躁不安,她是极力主张女儿剖宫产的,可女儿却听沈医生的话,坚决要顺产。
她不想让女儿经受生孩子的痛苦,况且,女儿现在是名人,是影后,分娩这一关,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她每隔两三分钟就掏出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航班信息,“怎么还没到?” 她喃喃自语,浓重的香水味在消毒水的气味中,显得格外突兀。
“夫人,苏总己经下飞机。” 助理举着手机小跑过来,却被她一把夺过。
王曼丽对着听筒嘶吼:“让他快一点!我女儿在鬼门关走一遭,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国外签合同!”
她转身抓住走廊的栏杆,手上的戒指硌得金属泛出冷光,“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胡郁站在消防通道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产房大门。当江墨白大褂的衣角消失在产房门后时,他向前半步又停下,喉结滚动。
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转身去了门诊部。他得在沈婉专家门诊的隔壁,赶紧把心理门诊建立起来。
苏家的管家打开紫檀木匣,里面放着家传的和田玉镯,“老夫人交代,等小少爷出生.……” 话音未落,王曼丽冲过来一把掀翻匣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是我的九儿有个三长两短……”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扶着墙慢慢滑坐在地,精心打理的卷发散落肩头,露出鬓角的白发。
产房的门突然透出一线光亮,护士抱着医疗记录本疾步而出。
王曼丽踉跄着扑过去,“我女儿怎么样?”
“阿姨,您别着急,金小姐才刚刚进产房,还早着呢。”护士微笑着温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