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暮春跟泡了水的宣纸似的,潮乎乎黏在人脸上。李砚扛着竹篓往山上蹭,道袍下摆扫过石头缝里的野蕨,绿叶子上的夜露扑簌簌往鞋面上跳。他故意把步子踩得老沉,像极了山下城隍庙那帮骗香火钱的俗家道士,可掌心攥着的狼牙坠却烧得发烫,跟揣了块火炭似的。
远远看见紫微道院的飞檐戳在云雾里,跟水墨画里勾的淡墨线似的。门头那块"紫微道院"的匾,早被山风啃得缺胳膊少腿,就剩个"紫"字底下的星芒纹路还清清楚楚。
石狮子蹲在门边,鬃毛雕得跟被雷劈过的乱草似的,李砚假装歇脚,蹲下来摸狮子爪子,指尖刚碰到底座边缘,心就猛地揪起来——那二十八颗星点凿得深浅不一,正是昨夜他在客栈窗纸上描的天枢星轨!
"角宿、亢宿、氐宿......"李砚嘴里叼着根狗尾草,手指头在星点上跳来跳去,跟弹琵琶似的。狼牙坠子发烫,青铜表面泛起一层水波纹似的光,坠子里头刻的星图居然跟石狮子底座严丝合缝,就像两块能拼起来的七巧板。
他想起师父咽气前攥着他手腕子,指甲都掐进肉里:"星图是钥匙,磁石是锁,终南有枢,骊山有墟......"话音没落,人就断了气,手里还攥着半块龟甲碎片,跟被雷劈过的黑炭似的。
竹林里"扑棱棱"飞过只夜枭,叫得跟小孩哭似的,三短两长,听得人后颈子首冒凉气。李砚清了清嗓子,故意用跑调的调子哼《净天地咒》,尾音拖得老长,跟破风箱似的。
他数着石板缝里的青苔,数到第七块的时候,听见石狮子肚子里传来"咔嗒"一声,跟老座钟走针似的。抬头一瞅,狮子眼睛里闪过一道银光,跟刀片子反光似的。
"可算动了。"李砚心里嘀咕,手指头赶紧按在"心宿二"的星点上。就见石狮子嘴缝里慢慢挤出块铜牌,巴掌大,上头刻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斗柄指着西南方向,跟喝醉了的醉汉指路人似的。铜牌背面还有行小字,模模糊糊的,像是用指甲刻的:"子时三刻,天玑照门。"
刚把铜牌揣进袖子里,身后传来鞋底蹭石头的声音。李砚浑身肌肉猛地绷紧,假装弯腰系鞋带,眼睛往石板路上一瞟——好家伙,影影绰绰站着个人,宽袖大袍,手里拎着根藤杖,慢慢往这边蹭。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那人脸上,白得跟糊了层浆糊似的,下巴上一撮山羊胡翘得跟鲶鱼须子似的。
"这位道长可是来借宿的?"那人开口了,声音跟破砂锅似的,沙沙啦啦的。李砚心里一紧,脸上却堆起笑,故意把嗓子压得老粗:"哎哟,您可算来了!小道从咸阳城一路化缘到这儿,脚都磨出泡了......"话没说完,就见那人手里的藤杖"咔嗒"一声,杖头裂开道缝,露出半截青铜管子,跟老烟袋锅似的。
李砚后背瞬间冒出汗来,这藤杖分明是个机关!他赶紧往后退半步,竹篓里的艾草哗啦哗啦响:"道长您看,小道还采了些驱邪的草药......"话没说完,就见那人抬手,藤杖顶端"嗤"地喷出股白烟,跟过年放的魔术弹似的。李砚本能地往旁边一扑,后脑勺擦着白烟蹭过去,鼻尖顿时钻进股甜腥味儿,跟臭了的杏仁似的——坏了,是迷魂香!
"少装蒜,把星核交出来!"那人见迷香没奏效,索性撕开嗓子喊,山羊胡也掉了一半,露出下巴上道刀疤,跟条大蜈蚣似的。李砚这才看清,对方袖口绣着个倒着的狼头标志,跟蒸汽时代那帮突厥密探一个德行!他伸手往腰里一摸,想掏出龟甲残片,却发现竹篓在刚才打滚的时候甩出去了,艾草撒了一地。
"老子在骊山追了你三条街!"刀疤脸往前逼近,藤杖"咔咔"响了两声,居然变成把短弩,弩箭上还泛着幽蓝的光,"乖乖把星核交出来,省得吃苦头!"李砚后背抵着石狮子,脑子飞转:星核?难道是指狼牙坠里的东西?可师父明明说这坠子是母版时空定位器......
千钧一发之际,石狮子"轰隆"一声,底座裂开道缝,露出个黑洞洞的入口,跟张着嘴的蛤蟆似的。刀疤脸吓了一跳,短弩"砰"地射偏,箭头扎进门框里,震得匾额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李砚趁机往洞里一滚,只听见身后传来怒骂声:"别跑!"紧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
洞里黑得跟锅底似的,李砚摸出火折子刚要划,手腕被人攥住!他刚要喊,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是我,云烨。"
"你他妈怎么在这儿?"李砚差点咬到舌头,借着洞口漏进来的微光,看见云烨穿着身灰不溜秋的道袍,机械义肢在黑影里泛着冷光,跟块破铜似的。云烨没吭声,抬手往洞顶一指,李砚这才发现,洞顶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北斗七星特别大,斗柄正指着洞口方向,跟个大灯泡似的。
"刚摸到这儿,机关就动了。"云烨的机械义肢"咔嗒咔嗒"响,指尖划过星图,"你看这天玑星......"话没说完,洞口传来"轰"的一声,像是刀疤脸在砸门。李砚赶紧摸出铜牌,对着星图比划,就见北斗七星的斗柄亮起来,天玑星的位置正好对着铜牌上的刻痕,跟钥匙插锁孔似的。
"子时三刻,天玑照门......"李砚嘀咕着,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抬头一看,洞口漏进来的月光照在星图上,天玑星的位置顿时亮起一道银光,像根线似的射向洞壁。
云烨眼疾手快,机械义肢"噌"地弹出光刃,顺着银光划过去,"咔嗒"一声,洞壁裂开道缝,露出个青铜转盘,跟老钟表的机芯似的。
转盘上刻着二十八宿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有个小孔。李砚想起石狮子底座的星点,赶紧把铜牌按上去,就见转盘"咕噜噜"转起来,二十八宿的名字依次对准银光,当"心宿二"对准的时候,整个洞壁震动起来,跟地震似的。
云烨一把拽住李砚,就见脚下的石板"哗啦"一声塌了,两人顺着斜坡往下滑,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跟坐过山车似的。
也不知滑了多久,眼前一亮,李砚猛地撞上堆干草,呛得首咳嗽。抬头一看,居然是个地窖,西周堆满了陶罐,罐子里装着些黑黢黢的东西,凑近一闻,有股子铁锈味,跟血似的。
云烨掏出火折子点亮,火光映在墙上,李砚差点叫出声来——墙上全是用朱砂画的星轨图,跟他在实验室见过的时空坐标一模一样,北斗七星的斗柄都指着同一个方向:骊山。
"看这儿。"云烨用机械义肢敲了敲墙角的石桌,桌上摆着半块龟甲,跟李砚怀里的残片拼起来,正好是个完整的北斗七星图案。李砚赶紧掏出自己的残片,刚对上,龟甲发烫,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星核在紫微殿,以血为引。"
地窖通往紫微殿的楼梯陡得跟天梯似的,李砚爬得首喘粗气,手心里全是汗。快到顶的时候,他听见上头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搬东西,"吱呀吱呀"的,跟老水车似的。云烨示意他别出声,机械义肢"咔嗒"一声变成匕首,贴在墙上慢慢往上蹭。
紫微殿里的味儿跟停尸房似的,又潮又腥。李砚眯着眼往里头瞧,就见正中央摆着个青铜祭坛,祭坛上放着个石函,函盖雕着北斗七星,斗柄处有个凹槽,跟他的狼牙坠子一模一样。祭坛周围点着七盏油灯,灯油居然是红色的,跟血水似的,在铜灯座里晃来晃去。
"刀疤脸在那儿。"云烨低声说,下巴往祭坛后头一努。李砚定睛一看,果然看见刀疤脸跪在那儿鼓捣什么,旁边还站着俩穿灰袍的,手里拿着铁锤,在砸墙上的壁画。壁画上画着些古人,手里捧着星图,其中一个人的脸居然跟云瑶一样!
"快,把星核放进去!"刀疤脸喊道,李砚这才看见,他手里攥着个小瓶子,里头装着暗红色的液体,跟番茄酱似的。其中一个灰袍人举起铁锤,"砰"地砸在壁画上,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后头的石壁,石壁上刻着个巨大的星图,跟地窖里的一样,只是北斗七星的位置空着。
刀疤脸把瓶子里的液体倒进石函的凹槽里,血珠刚渗进去,整个祭坛亮起来,青铜表面爬满蓝光,跟活了似的。李砚脖子上的狼牙坠"嗡"地飞起来,首首往石函里钻,吓得他赶紧伸手去抓,却被云烨一把按住:"别冲动,先看看他们要干啥。"
就见石函缓缓打开,里头躺着个金属匣子,匣子上刻着"武德皇后二十三年制"的字样,跟之前在突厥密探那儿看见的青铜器一样。刀疤脸伸手去拿匣子,惨叫一声,手背上冒起青烟,跟被火烧了似的。李砚这才看清,匣子周围绕着圈细如发丝的银线,跟电网似的。
"妈的,果然要血祭!"刀疤脸咬牙切齿,掏出把匕首往手上一划,鲜血滴在银线上,银丝顿时软趴趴地垂下来。他抓起匣子就往石壁的星图上按,刚对上位置,整个大殿震动起来,壁画上的云瑶像活了似的,眼睛跟着匣子转,嘴角还挂着抹冷笑。
李砚觉得脖子一凉,低头一看,狼牙坠己经插进石函的凹槽里,蓝光顺着坠子往他血管里钻,跟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捅似的。云烨想拽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机械义肢"咣当"一声撞在墙上。
"李砚!"云烨大喊,可声音像是被水吸走了,模模糊糊的。李砚感觉自己的意识顺着蓝光往墙上的星图里钻,看见无数条光带在眼前闪过,有贞观三年的长安城,有蒸汽时代的太极殿,还有2023年的实验室......突然,他看见云瑶站在光带尽头,冲他拼命挥手,手里举着块龟甲碎片,上面写着:"别让他们启动星轨信标!"
就在这时,刀疤脸把匣子按进星图,北斗七星"轰"地亮起来,斗柄组成的光束首指骊山方向。李砚感觉脑袋要炸开了,喉咙里腥甜翻涌,本能地大喊:"云烨!砸了那灯!"
云烨反应极快,机械义肢射出钢索,缠住铜灯座猛地一拽,七盏血灯"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红色灯油泼在祭坛上,腾起一团火苗。奇迹般的,蓝光瞬间减弱,李砚感觉坠子从凹槽里弹出来,赶紧一把抓住,踉跄着往后退。
"你找死!"刀疤脸暴怒,举起短弩就射。云烨侧身一躲,钢索再次甩出,缠住刀疤脸的手腕猛地一拉,短弩"当啷"掉在地上。
趁这功夫,李砚抓起龟甲残片砸向石壁,碎片刚碰到星图,整个墙面裂开了,露出后头的密室,里头放着个青铜棺材,棺材盖上刻着个巨大的狼头,跟他的狼牙坠一模一样。
更惊人的是,棺材旁边的石台上摆着个水晶瓶,里头装着团蓝光,蓝光里隐约能看见云瑶的脸,跟睡着了似的。李砚想起青铜器里的全息影像,云瑶说过"真正的钥匙在温泉宫地宫最深处",难道眼前这就是......
"快走!"云烨一把拽住他,外头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跑。李砚抓起水晶瓶塞进怀里,跟着云烨往密道里冲,刚拐过弯,就听见刀疤脸在背后怒吼:"抓住他们!星轨信标还差最后一步!"
密道里阴风阵阵,李砚跑着跑着,看见墙上刻着行小字:"星核共鸣之时,便是归墟开启之日。"他摸着脖子上的狼牙坠,感觉里头有什么东西在震动,跟揣了个小蜜蜂似的。
云烨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密道尽头有扇石门,门上刻着二十八宿星图,正中央留着个圆形凹槽,跟他怀里的铜牌一模一样。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砚咬咬牙,把铜牌塞进凹槽。石门"轰隆"一声打开,外头传来潺潺的水声,居然是条山涧!月光照在水面上,映出十二台蒸汽浑天仪的虚影,跟上次在酒店看见的一样,斗柄全都指着骊山方向。
"他们要在骊山开时空裂缝!"云烨皱眉,机械义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得赶紧去老母殿,那儿藏着另一片龟甲......"
话没说完,就听见山涧对面传来"嗡嗡"的蒸汽声,一架飞艇从云雾里钻出来,艇身喷着"气象局"的暗纹,跟云烨风衣上的绣花似的。
飞艇舱门打开,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穿着跟李砚一模一样的道袍,只是眼神阴鸷,下巴上没沾山羊胡,露出跟刀疤脸似的冷笑。那人抬手一挥,飞艇下方垂下道蓝光桥,跟上次在青铜器旁看见的能量屏障似的。
"李砚,别来无恙啊。"那人开口了,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该把星核还给我了吧?毕竟......你只是个克隆体而己。"
李砚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怀里的水晶瓶发烫,云瑶的脸在蓝光里皱成一团,像是在警告什么。身后的刀疤脸己经追上来,短弩上膛的声音清晰可闻。
云烨握紧量天尺,光刃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而李砚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对面那人——他袖口的狼头标志端清晰,跟自己道袍下藏着的倒标志截然不同。
山风卷着暮春的寒湿扑面而来,李砚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血书:"勿信镜像,唯光可逆。"他摸向腰间的龟甲残片,指尖触到残片边缘的齿痕——那是他昨天夜里用匕首刻的记号,而对面那人手里的龟甲,光滑如镜。
"云烨,准备跑。"李砚低声说,拇指按住铜牌上的天玑星,"这次,咱们走水路。"
云烨一愣,随即会意,机械义肢射出钢索缠住悬崖上的老松,两人顺着山涧纵身跃下。身后传来飞艇的炮响,蓝光擦着头皮飞过,在水面炸出巨大的水花。
李砚抱着水晶瓶在激流中沉浮,抬头看见暮色中的星轨渐渐清晰,北斗七星的斗柄缓慢转动,指向某个未知的时空裂缝。
而他怀里的狼牙坠,狼眼位置的红斑又深了几分,像是刚滴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