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芹蹲在菜畦边扯南瓜藤时，淘金者正把脸埋进晒干的土豆片里打滚。
招财蹲在篱笆桩上舔爪子，独眼盯着晾衣绳上摇摆的萝卜干——那是她用丧尸指甲削的薄片，在秋阳下蜷成琥珀色的月牙。
「别啃那个，」她朝狗子扔了块土坷垃，「上回偷吃辣椒籽肿成猪头的教训忘了？」
土狗抖了抖耳朵，几颗石子从皮毛间簌簌掉落，砸在晒干的茄子干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辣椒罐底下抽出本泛黄的《王家洼农作物指南》——书页间夹着张地图，某个歪扭的苹果标记旁写着「老孙头果园，红富士管够」。
「改道。」她弹了弹招财的胡须，「先去给你们囤点维生素。」
收拾粮仓时发现个意外惊喜——陶缸底沉着半袋发芽的地瓜，嫩芽在黑暗中蜷成问号。
陈芹捏着芽尖轻笑：「这可是活着的证明。」
说罢把它们栽进挖空的矿泉水瓶，用麻绳系在车顶护栏上，二十个绿脑袋在风里摇头晃脑。
淘金者帮忙运输的方式很特别：叼着晒干的茄子当接力棒，每跑三米就要停下来啃两口。
陈芹举着扫帚追了半亩地，最后在废弃的灌溉渠里揪住狗尾巴，发现这厮竟私藏了整排风干香肠当战利品。
「你这是要开移动熟食铺？」她戳着狗鼻子数落，土狗却趁机舔走她手背的盐粒。
招财蹲在车顶看戏，尾巴拍得太阳能板啪啪响，像极了末世前的吃瓜群众。
黎明前的薄雾里，辣条号摇摇晃晃驶出农家乐。
车顶的地瓜苗嫩芽在路过「前方事故多发路段」的警示语旁招摇。
陈芹握着方向盘哼跑调的歌，「gogogo,出发喽~黑咖啡品味有多浓~我只要汽水的轻松~」
绕过收费站时遇到丧尸游行。
腐烂的队伍扛着不知哪的广告旗，蹒跚着组成「买一送一」的扭曲队形。
陈芹降下车窗，「生前打工死后还干啊？」她嚼着薄荷叶点评，「不如跟我去摘苹果。」
绕过收费站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
陈芹猛打方向盘拐进应急车道，后视镜里映出高速公路上的丧尸潮——那些腐烂的躯体被老头乐压过易拉罐的声音吸引，正从护栏缺口源源不断涌来。
她瞥见尸群中混杂着穿防护服的残躯，胸牌上「防疫消杀队」的字样被血液浸得模糊。
「生前死后都在当清道夫。」
她踩下油门加速，老头乐电机发出蚊子般的嗡鸣，「不如给你们安排个正经墓地。」
果园的铁门被爬山虎绞成绿茧，陈芹首接开着老头乐撞过去。
生锈的锁链崩断时，惊飞了树梢的菜粉蝶。
数百只蜜蜂突然从蜂箱废墟中腾空而起，金黑相间的云团裹着蜂鸣压下来，却在距离她鼻尖三厘米处急停——腐烂的丧尸气息显然不在它们的食谱上。
「蜂群居然活下来了？」她盯着蜂巢残骸惊叹。
淘金者兴奋地蹿出去追鸟，结果被掉落的烂苹果滑了个西脚朝天。
晨雾散去的刹那，陈芹的瞳孔猛地收缩——整片山坡的苹果树挂着冰霜般的白絮，走近才看清是蛛网。
每张网中央都坐着只拳头大的络新妇蜘蛛，腹部花纹酷似腐烂的人脸。
「这苹果园提前过万圣节呢？？」
她戳了戳最近那张网，蛛丝黏性超强。
招财却如临大敌，炸着毛朝蜘蛛哈气，结果被飘来的蛛丝粘住胡须，像长了把白胡子。
摘苹果成了技术活。
陈芹挥舞着自制的丧尸指甲套——用铁皮和麻绳绑成的九阴白骨爪，专挑被蛛网保护的果实。
「你们这是非法占座。当然了我也是非法摄取。」
她对着蜘蛛群说教，手头不停地把苹果滚进麻袋。
淘金者突然狂吠起来，狗嘴叼着个沾满泥的金属牌——「有机认证，2023年度金奖苹果」。
陈芹用衣角擦亮牌匾，突然笑出声：「没想到死透了还能吃上特供水果。」
笑声惊动了树冠里的东西，某个红彤彤的果实应声而落，砸在车顶滚进她的掌心。
是颗完美无瑕的糖心苹果，阳光照在苹果上镀上了一层的光。
她凑近嗅了嗅，竟然闻到了桂花香——这棵树分明嫁接在野桂枝条上。
咬下的瞬间，汁水在口腔炸开清甜，果肉里藏着若隐若现的酒酿味。
「发酵了？还是杂交新品种？」她舔着指尖的汁水喃喃自语。
焦黑的木框间挂着琥珀色的蜜块，工蜂们正把蜜浆涂抹在蜂巢表面。
摘苹果成了甜蜜的苦差。
陈芹刚伸手，蜂群就组成警戒线悬在指尖，首到她掏出胶皮手套。
淘金者想偷啃苹果，被蛰肿的狗嘴活像塞了一个包子，蔫头耷脑地趴在车斗里哼哼。
「啧啧，变成蜜蜂小狗了，可怜的淘金者。」
招财试图扑蝶却被蜂群驱赶，最后悻悻地蹲在车顶舔爪子，独眼里写满对昆虫霸权的不满。
当第三筐苹果装车时，远处高速路的轰鸣陡然逼近。
陈芹抄起钢筋跃上土坡往远处望去，只见尸群循着淘金者的哼唧声翻过护栏，腐烂的脚掌踩碎满地野花。
领头的是个穿交警制服的丧尸，只剩半张脸的头颅仍固执地朝着果园方向。
「生前查酒驾，死后查生人？」她抡圆钢筋刺进对方太阳穴，颅骨碎裂的闷响惊飞蜂群。
「安息吧，警察先生。」
丧尸倒地时，制服口袋掉出本执勤记录册，泛黄纸页上最后一行写着「护送蜜蜂养殖场迁移车辆」。
陈芹愣了愣，转头看向忙碌的蜂群。
工蜂们正把蜜浆涂抹在同伴尸体上，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葬礼。
她蹲下身，用钢筋尖端挑起交警丧尸的胸牌，别在自己衣领上。
「行吧，送诸位一程，也不能白拿苹果不是。」
钢筋刺穿头颅的声音持续到日头西斜。
偶尔钢筋穿透颅骨，就有金斑黑脉蝶从伤口涌出——这些被蜂蜜吸引的变异生物，竟把丧尸躯壳当成了孵化场。
陈芹踩着满地蝶翼残片，在果园边缘挖出深坑。
每埋下一具尸体，就撒把混合花种的泥土。
「睡在苹果树下和花丛里也不算坏。」
她对着鼓起的小土包喃喃自语。
最后铲土时，发现块生锈的铁牌——「蜜蜂是地球最后的植物守卫者」。
这大概是养蜂人留下的墓志铭。
当辣条号满载苹果驶出果园时，夕阳正把云层烧成辣椒油的颜色。
陈芹在后视镜上挂了串苹果干，看它们在风里跳踢踏舞。
淘金者窝在苹果边打呼噜，狗毛沾满甜香的果汁。
招财抱着苹果当暖手宝，独眼里泛着微醺的光。
陈芹把钢筋洗净插在车顶，金属尖端挑着个蜂巢灯笼，工蜂们进进出出搬运蜜糖，在夜空里划出流动的金线。
招财含着蜜块打盹，胡须粘着晶莹的糖丝。
淘金者的肿脸消了些，正用狗爪扒拉滚到脚边的苹果。
她突然猛踩刹车。
前方国道中央跪着具穿防护服的尸体，怀中紧抱的金属箱摔开一角，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蜂王浆保存管。
陈芹蹲下身，看见尸体胸牌上印着「老孙头果园生物技术员」，僵硬的指节还保持着保护箱子的姿势。
「你的蜜蜂活得很好。」
她对着骸骨轻声道，从箱底摸出本《授粉昆虫末日保育手册》，扉页有行颤抖的笔记：「如果我不幸死亡，请把西北角第三棵苹果树下的蜂箱打开，让它们自由。」
她转动方向盘碾过路边的野花丛，惊起群丧尸化的蝴蝶。
那些蓝翅膀的生物撞上车窗，鳞粉在玻璃上擦出银河般的痕迹。
陈芹按下雨刷器，看机械臂把星空搅成奶油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