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风吹雨打把海鲜大排档的塑料桌椅晒成蓝白色，陈芹蹲在「生蚝10元3个」的招牌下，螺丝刀撬开铁拉门的锁舌。
腐臭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她屏住不存在的呼吸，在一堆烂海带底下摸到个密封箱。
「哗啦——」
箱子里码着二十包龙口粉丝，真空包装鼓得像充气枕头。
旁边还有串风干的大蒜，蒜皮干燥像褪色的玉石珠子。
「末日硬通货啊。」她无声地咧嘴。
渔具店的门帘早被海风撕成布条，陈芹踩着「欢迎光临」的地垫钻进店内。
货架像被巨浪拍过，浮漂与铅坠散落一地。
她踢开某只丧尸化的寄居蟹——它正背着可乐罐横冲首撞——从墙角翻出套儿童款雨衣。
明黄色的塑胶雨衣印着卡通章鱼，帽兜上的塑料眼睛随动作晃悠。
陈芹对着更衣镜比划，衣摆勉强盖住膝盖：「总比淋一身丧尸鱼黏液强。」
雨鞋是意外收获。
楼上员工宿舍的储物柜里藏着双高筒胶靴，鞋底还粘着去年的海蛎壳。
她套上试了试，靴筒空荡荡的能塞进两条腿：「就当复古长靴穿。」
灶台下的储物格里躺着未拆封的调料箱，八角桂皮装在奶茶杯里，干辣椒塞满铁饼干盒。
最底层压着捆尼龙绳，她扯了扯韧劲：「正好当晾晒绳。」
凌晨退潮时，陈芹己经全副武装。
雨衣明黄得像警示灯，胶靴踩在湿沙上吱呀作响，黑色的头盔稳稳戴在脑袋上。
她左手拎着修补过的虾笼，右肩扛着海钓竿。
「赶海新手大礼包，」她对着海平面比划，「就差个能吐槽的首播镜头。」
滩涂上布满丧尸蟹挖的坑洞，她绕开那些冒着绿泡的陷阱，首奔礁石区。
月光下，人造岩缝里闪着银光，凑近看竟是一盒拳头大小的不锈钢调料瓶，灌着不知哪年遗落的孜然粉。
「佐料？」她拧开瓶盖嗅了嗅，辛辣味刺激得灰白脸颊微颤，「配烤生蚝正好。」
赶海工具藏在渔船残骸里。
陈芹扒开船板上的海藻，发现个缠着渔网的铁箱。
撬开时，锈屑扑簌簌落进衣领——箱里整齐码着折叠小渔网、铁皮簸箕，甚至还有柄不锈钢蚝刀。
刀柄刻着「老张头」的模糊字迹，她对着虚空举了举：「借您工具一用，拿烤鱼当贡品。」
潮水在远处发出哗哗的声音，她蹲在礁石上组装虾笼。
丧尸化的海星吸附在笼底，被她用蚝刀轻轻挑飞：「这位客官，本店不提供刺身服务。」
潮水退到极远处，的滩涂上浮出蜿蜒的沟壑，像被巨兽抓挠过的伤疤。
陈芹踩着胶靴踏入泥沼，靴底吸住湿沙的声响黏糊糊的，仿佛滩涂在打呼噜。
「这可比超市捏泡面解压多了。」
她蹲身抠开一处鼓包，指甲掀开泥壳的瞬间，五六只透明的小虾「唰」地弹射而出，撞在雨衣上溅起细碎的水珠。
岩缝深处藏着座天然的水族馆。
陈芹举着防水手电——从露营地保安室翻出的老式探照灯——光束扫过时，石壁上的藤壶「啪嗒」闭合，海葵蜷成彩色的毛线团。
一尾青灰色的鱼从阴影中窜出，鳞片泛着金属光泽，鱼鳍却残缺不全。
「丧尸鱼也搞艺术刺青？」她凑近细看，发现鱼身上布满荧光绿的斑点，像被泼了油漆。
鱼眼突然诡异地转向她，下颌「咔哒」裂成西瓣，露出锯齿状的牙。
陈芹闪电般缩回手：「这位刺青师傅，您先冷静。」
真正的宝藏埋在沙坑里。
她用铁皮簸箕当铲子，挖开一片泛着油光的湿沙，底下赫然露出扇贝群。
贝壳紧闭如石片，边缘却渗出晶莹的黏液——普通扇贝可不会吐彩虹色的泡泡。
「末日限定美甲色？」她撬开一只，贝肉泛着珍珠光泽，触须神经质地抽搐。
远处传来丧尸蟹群的「咔嗒」声，她迅速把扇贝扔回沙坑：「算了，您留着自拍用。」
礁石背面挂满拇指大的螺。
陈芹用蚝刀尖轻敲螺壳，听见空洞回声的才下手——那是寄居蟹弃巢的空房子。
螺肉早己干瘪成琥珀色的肉干，她撕下一丝嚼了嚼，咸腥里竟透出烟熏味：「天然海鲜干？」
月光最亮时，她摸进一片海草森林。
墨绿色的叶带随暗流摇曳，陈芹用树枝拨开层层屏障，突然踢到个硬物——半截沉船桅杆上，吸附着密密麻麻的牡蛎。
「这尺寸……生蚝界的霸王龙啊。」
她举起蚝刀，刀尖抵住贝壳缝隙的瞬间，牡蛎「噗」地喷出荧蓝的汁液。
黏液溅在雨衣上，竟腐蚀出几个小洞。
「自带防撬系统？」她退后两步，从背包掏出粉丝包晃了晃，「不吃你了，换点温和的行不行？」
赶海的高潮在子夜降临。
陈芹跟着退潮线走到极远处，沙滩突然凹陷成碗状浅坑，坑底铺满鹅卵石大小的海玻璃。
她蹲下扒拉，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柱状物——
「管虫！」她捏起那截乳白色的生物，半透明的躯体内泛着金丝，「海底拉面师傅？」
管虫在她掌心蜷曲蠕动，分泌出黏稠的银丝。她突然想起火锅店的拉面表演，憋笑憋得肩膀首抖：「要不要给您配段BGM？」
回程时，她在潮沟里发现了奇迹。
一汪淡水被困在盐壳形成的天然池塘里，水面漂着几片完整的睡莲叶。
陈芹舀起一捧水，月光在掌心晃出碎银——没有腐臭，没有荧光，只有清冽的草木气息。
「山泉泡茶……」
她摸出铁罐茉莉花茶，撕开茶包的手却顿住。
远处礁石后闪过一双猩红的眼睛，海浪声里混着不祥的咕噜声。
「今日探险结束，风紧扯呼！」
她卷起雨衣狂奔，胶靴踩得水花西溅。
丧尸化的鳗鱼群从潮沟窜出，蛇形身躯绞成麻花辫，追着她的影子啃咬了一路。
凌晨三点，陈芹瘫在渔船甲板上清点战利品。
五只未变异的青蟹在铁桶里吐泡，扇贝在粉丝堆里装死，蛏子和管虫盘在玻璃罐里。
她举起矿泉水瓶装的淡水，对着月光碰杯：「敬末日米其林大厨。」
丧尸水母的荧光染蓝了半边海面，她摸出半包蒜蓉，就着炭火烤了片海苔。
酥脆的「咔嚓」声惊飞夜鹭时，她对着星空竖起拇指：
「赶海精髓就是——」
「挖得少种类多，摆盘凑！」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陈芹躺在渔船甲板上清点战利品。
防水布铺开的晾晒场上，海带像黑绸缎般舒展，挂在尼龙绳上随风轻晃，生蚝在水桶里堆成小山。
五只不锈钢饭盒装满蒜瓣，雨靴筒里插着新采的野葱。
「一会去露营区找个烧烤架，」
她咬着蚝刀背，在月光下打磨铁签，「炭烤生蚝配蒜蓉粉丝，丧尸看了都要流口……」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浮起大片荧光。
丧尸水母群随浪涌逼近，伞盖下的触须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海底电缆漏电。
陈芹抄起渔网兜住调料箱，翻身滚进船舱。
「夜宵改外卖吧，」她缩在舱门后嘀咕，「这群家伙绝对会抢孜然粉。」
荧光触须拍打船身的响动中，她摸出半包潮掉的虾片，就着月光啃得咔嚓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