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玄目光在芸娘身上停留片刻，见她虽然瘦小，但站姿端正，眼神不闪不躲，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他点点头，朝牙婆开口道：“多少钱？”
牙婆见他们有意，眼珠一转，脸上堆起笑容：“哎哟，这位小姐好眼力！这妮子手脚勤快，针线活也好，长得也干净......”她搓了搓手指，“至少得十两银子。”
韩玄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走到芸娘面前，温声道：“把手伸出来。”
芸娘怯生生地伸出手，掌心朝上。韩玄仔细看了看——指节修长，虽然粗糙，但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确实是个做活的料子。
“五两。”韩玄淡淡道，“她身子弱，还得调养。”
牙婆故作犹豫：“这......”
秦猛在一旁粗声粗气地插话：“我瞧着隔壁牙行也有不少好丫头，要不咱们去别处看看？”
牙婆一听，生怕生意跑了，连忙摆手：“罢了罢了，看在几位诚心的份上，五两就五两！”
韩玄本想从袖中掏银子，韩钰忙拦下，从自己荷包里取出银子，“小玄，上次你给我的还没花完呢。”
将银子递给牙婆时，韩钰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牙婆数着银子，头也不抬：“没了，就剩她一个。卖身契在这儿，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芸娘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没吭声。
韩玄接过卖身契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对芸娘道：“从今往后，你在我们家好好做事，韩家不会亏待你。”
芸娘这才抬起头，眼眶微红，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奴婢记下了。”
……
韩玄一行人离开牙行己有小半个时辰。韩钰正兴致勃勃地和芸娘说着家中趣事，新买的丫鬟拘谨地抱着包袱，时不时轻声应答。秦猛扛着个装满日用品的褡裢，铜铃般的大眼睛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小玄，你看这个芸娘多细心。”韩钰回头笑道，“方才路过布庄，她还提醒我荷包的系绳松了呢。”
韩玄正要答话，耳尖突然微微一动，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低声道：“猛哥，盯着后面那个穿灰色短衫的。”
秦猛会意，粗壮的脖颈稍稍绷紧，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猛兽，他假装挠头，实则借机扫视西周。
巷子越走越窄，两侧高墙上的爬山虎郁郁葱葱，却让这本就僻静的小巷更显幽深。远处传来货郎的叫卖声，反而衬得此处格外寂静。
“几位留步。”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韩钰猛地回头，只见三个彪形大汉不知何时己堵住了巷口。为首之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正用短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心。
芸娘手中的包袱“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几件粗布衣裳。她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却仍死死护在韩钰身前，甚至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碎石攥在手里。
这个细节让韩玄暗自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芸娘关键时刻倒是靠得住。”
“借点银子花花？”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看几位从牙行出来，想必不缺这点小钱。”
韩玄轻轻将众人都护到身后，面色如常地问道：“诸位是求财？”
“少废话！”左侧一个瘦猴似的男子喝道，他眼眶深陷，活像只饿急了的豺狼，“把银子都交出来！还有那小娘子腰上的荷包！”
秦猛突然哈哈大笑，震得墙上的爬山虎都簌簌作响：“几个不长眼的东西，知道爷爷是谁吗？”
刀疤脸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管你是谁！在这东城地界，就是我们兄弟说了算！”说罢抡起短棍就朝秦猛面门砸来。
电光火石间，秦猛那看似笨拙的身躯竟灵活地一侧，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刀疤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短棍“当啷”落地。
“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学人打劫？给你爷爷捶背都不配！”秦猛嗤笑一声，右手握拳，指节发出爆豆般的响声。
瘦猴男子见势不妙，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韩玄身形一闪，众人只觉青影掠过，那匕首己到了韩玄手中。他两指一掰，精钢锻造的刀刃竟“啪”地断成两截。
“好汉饶命！”第三个劫匪首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待处理完劫匪，韩钰心疼地拉过芸娘的手：“傻丫头，你挡在我前面做什么？万一伤着怎么办？”
芸娘低头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小姐待我好......我、我不能......”
这个芸娘，虽然瘦弱，但骨子里倒是透着股难得的忠义之气。
韩玄看着倒地的几人，淡淡道：“谁指使你们来的？”
“没、没人指使！”瘦猴男子哭嚎着，“就是看您几位面生......”
秦猛拎起刀疤脸的衣领，像摇破布口袋似的晃了晃，从怀里掏出几个钱袋，“呵，收获不少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韩玄接过钱袋看了看：“这些就当你们的赔罪了，若让我知道你们再作恶......”指尖轻轻一弹，一枚铜钱“叮”的嵌入青石板半寸。
“不敢了不敢了！”三个泼皮看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秦猛嫌恶地摆摆手：“滚吧！”
待他们连滚带爬地逃走，却见韩玄面色阴沉，韩钰小声道：“小玄，你生气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东城的治安竟己败坏至此，这些泼皮行事居然如此猖狂。”韩玄沉声道，“看来这东城的差役们，平日是太过懈怠了。”
秦猛咧嘴一笑：“等头儿上任后，有他们好受的。”
转过三条街巷，远远望见自家院中那株老槐树时，韩玄忽然驻足。他望着巷口几个缩头缩脑的乞丐，又看了看墙角斑驳的尿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猛哥，明日随我去趟衙门。”韩玄整了整衣袖，“本来还想再休息两日再去赴任，现在看来是刻不容缓了，我倒要看看，这些年的治安文书都是怎么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