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亲口回答,给出准确答案,承认从一开始我就想杀许超后。
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老旧的三峡牌电风扇,嗡嗡嗡地不停转动,夹杂着闷热的气浪吹拂在我们西人的身上。
非但没有带来些许凉爽,反而徒添几分躁动。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己经离开的洪福亮带着人折返回来,再次找上我。
煞有其事的询问,我是不是真想杀了许超。
我第一次回答,说是打急眼了要杀许超,说了谎。
但第二次他把问题掰开揉碎,十分尖锐一个个的问我时,我没有撒谎。
我确实想好了杀许超。
这个想法不是在打急眼,他放言要杀我全家时,也不是在被老南打后,立马生出。
生出杀许超的想法,是他第二口口水吐在我脸上,让我滚的那瞬间。
在那瞬间,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许超这个人没意思,赵露雅也没意思。
所以我起身回到自家房子中,拿了钱,拿了菜刀。
随后锁了门,把钥匙扔进家里。
离我家最近的石棉瓦房,是赵露雅那两间打通成套房瓦房。
这两间瓦房,遮挡了其他人的视线,没有人知道我回了家,干了什么。
我不会先动手去打许超,我会等着许超骂我,放出豪言要收拾我。
然后拿刀的我,不会一下弄死许超,会和他撕打,会让那些看西洋景儿的人知道,我是砍了很多刀,最后不小心弄死许超。
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去隔壁的甜城市,搞一张火车票去阿坝州,想办法进藏。
我听老师说过,阿坝州和藏区那边很乱,人只要去了那边,活着还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如果半路被抓住,我会在公安面前痛哭流涕,说我只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学校教的都是教书育人,是个马上即将上岗的老师。
许超让我滚回家去,我家房门被锁了,我进不去。
只能在外面,许超看到我就要打我,要杀我。
周围邻居都知道,我没得办法。
我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还是个即将上岗的老师,许超是个二流子,是个街娃,是个混子。
我觉得公安会倾向于我,很可能无期都够不上。
那时候的自己过于稚嫩,决定杀许超也太过仓促,前后只有十来分钟的时间。
所以有很多漏洞,我解释不了进不去门,为什么有菜刀,身上为什么有钱。
当时我只能想到这么多。
然后也太过于理想化,几年后真落在公安手里,不过短短两小时不到,我就快说到自己第一次洗澡时学会打手冲是什么年纪,什么感受。
当时啊sir要是拍桌子问:耶稣是不是你钉十字架上的,我都会点头承认自己是罗马总督。
太多杂乱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翻涌,洪福亮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有杀许超的心。
即便是我想杀许超,从彭强对许超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并不在意许超这个人。
为什么要特意折返回来,郑重其事的问我。
诸多疑问,尽数被我压下,最后只剩下害怕。
声音很平稳但又让人能听出是强装镇定:“叔,你问我这个干嘛……要是许超是你亲戚朋友,我马上就去给他认错。”
“我没想搞死他,真的,就是年纪小一下子没想得开……”
洪福亮没有说话,他眼神游离,两根指头夹着烟往嘴巴里面送。
一口接着一口,飘荡的烟雾将这张黑红脸庞半遮半掩,让人看不真切。
自称九哥的人,却突兀地笑了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拍打我的肩膀。
“峰娃儿,你是真的会说话,真正年纪小的人,说不出自己年纪小不懂事这句话来。”
“你嗯(硬)是会说话,不仅会说话,做事也够歹毒。”
我扬起头,看向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的九哥。
先前那股恶意,我只是隐约感觉到,但在他这句话说出口后。
我可以确认,这个九哥不喜欢我,乃至是厌恶我。
尽管他神情和善,笑容满面。
像是在和家里的侄儿辈开玩笑,可有些东西隐藏不了,恰好我又是个极度敏感的人。
我没有去回答九哥这番话,我不知道他的性格,是希望我顺着他话说,还是希望我有勇气顶回去。
所以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良久不发一言。
洪福亮恰好开口,让我的沉默没有那么显眼。
“老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子不射腹还是什么来着?”
九哥呵笑一声:“是子不类父,就是儿子不像他爹。”
洪福亮烦躁的摆摆手:“都喊你少几把拽这些词,你又不是不晓得老子,念书就念到小学二年级。”
“扁担拿做一字挑,锄头当成7字拿,老子刚才想半天都没想透你说些什么卵。”
骂完老九后,洪福亮才将烟头泯灭,重新审视我起来。
我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洪福亮粗鄙,这个所谓的九哥,在被他骂后一脸笑呵呵的模样,没有还嘴半句。
显然洪福亮远不是他表现出来这般。
“不过你这句话说得确实到位,他就是长得像他爹,要是性格也像他爹,我怕是现在还跟在他爹屁股后面,给他爹舔钩子。”
粗俗的言语,并不能遮掩的他那双精明的眼睛。
我现在默默打着腹稿,准备在洪福亮清问我具体过程时,应该采取什么样说辞,让我更够更加有利时。
洪福亮却问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问题:“你都敢杀人了,那天晚上老南要你吃纸牌,你怎么不反抗。”
我有些疑惑,洪福亮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不过转念一想,我爸拜托过他去交涉,应该是那时候知道的。
在开口前,我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最后依旧没有选择说谎。
一种强烈的首觉告诉我,在这个看似大老粗的男人面前说谎,不是个明智之选。
“他们三个人,全都输了钱,特别是那个陈成宇,当时都有把我打死打残的心。我觉得顺着他们来,应该会好点。”
顿了顿,我接着补充道:“再说是我自己蠢,被人当案板上的猪头耍,害别个丢了钱,打我一顿也是应该的。”
洪福亮皱了皱眉头,对于我这番说辞,不置可否。
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不害怕吗,要是我没有叫彭强去喊你老汉,拉开你和许超,你真就真把他弄死了。”
“弟娃儿,这是杀人哦,你就一点都不后怕,不庆幸?”
我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怕,一开始他叫我杂种,狗杂种,三刀砍在他身上,他才喊我赵青峰。第西刀割在他裤裆,他晓得害怕,晓得松口。”
“我不想别个动不动喊我狗杂种。”
“等等,你说你割了一刀在他裤裆上?”
九哥不合时宜的打断我和洪福亮,眉头紧皱,问话时没有看我,也没有看洪福亮。
而是看向一旁抱着胳膊的彭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