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午夜外卖

鹿鸣蹲在殡仪馆后巷的梧桐树下，第三次核对爷爷留下的地址时，手机电筒突然开始频闪。

屏幕光忽明忽暗，照得墙根那丛杂草像张牙舞爪的鬼手。他刚把祖传的铜铃铛掏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有人正举着相机对着他拍，闪光灯把他吓得差点把铃铛吞下去。

“帅哥，你这cos的哪路神仙？”穿工装夹克的男生晃了晃相机，镜头后的眼睛弯成月牙，“道具挺真啊，铃铛上的铜锈是用陈醋泡的吧？”

鹿鸣盯着对方。男生黑发微卷，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得乱晃，鼻梁高挺却架着副与气质不符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殡仪馆的惨白灯光。明明是能靠脸吃饭的长相，此刻却一脸“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活像个刚闯进鬼屋的二哈。

“我是来办事的。”鹿鸣压下心头的慌，把铃铛系在手腕上——这是鹿家驱邪的法器，铃声能破阴气。

“巧了，我也是来办事的。”男生伸手，“林深，灵异博主，粉丝都叫我深哥。今晚来拍‘殡仪馆午夜食堂’特辑，听说这儿的夜班师傅能做出让鬼都排队的红烧肉。”他晃了晃手机，首播界面上弹幕刷得飞快：【深哥小心！那帅哥看着像真道士！】【这殡仪馆可是网红打卡点，上个月有个主播拍到白影了！】

鹿鸣皱眉。这殡仪馆是爷爷特意标注的“阴气汇聚地”，三年前出过事——夜班化妆师在停尸间失踪，监控只拍到一道白影从通风管钻进去。他正想说“别瞎拍”，就听见殡仪馆二楼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女人的尖叫。

林深眼睛瞬间亮了：“来了来了！经典恐怖片开局！鹿鸣快跟上，记得保持你这张帅脸，观众就爱看帅哥打怪！”

他举着相机冲进殡仪馆，鹿鸣只好跟上。大厅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香烛混合的怪味，前台空无一人，桌上的台历停留在三年前的日期。林深对着镜头解说：“家人们注意看，这台历就是伏笔，说明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话没说完，头顶的吊灯突然坠落，擦着他的头皮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到脚边。林深“哇”了一声，非但不躲，还把相机凑近拍特写：“这特效经费在燃烧啊！比那些五毛特效强多了！”

鹿鸣拽着他往旁边躲，铜铃铛突然“叮铃铃”响起来，声音尖锐得刺耳。他掏出黄符刚要画，就见停尸间的门“吱呀”开了道缝，里面透出绿幽幽的光。

“目标出现！”林深兴奋地推开门，闪光灯对着里面狂拍，“让我康康是贞子还是伽椰子……哎？这不是上次在凶宅遇到的戏服姐姐吗？你换场地演出了？”

鹿鸣顺着镜头看去，停尸间的金属床上坐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脸色惨白，嘴角却咧着诡异的笑。她缓缓抬起手，指甲涂着剥落的红蔻丹，指向墙角的通风管。

“这是在给我们指路？”林深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只从床底伸出来的手，正死死抓着他的脚踝。

“握草！”林深终于变了脸色，可嘴里还在碎碎念，“这手模专业啊，凉得跟冰袋似的……”

鹿鸣咬破指尖，把血点在黄符上拍过去，那手“滋啦”一声缩回去，冒出黑烟。穿旗袍的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她困在里面……三年了……”

“谁？”鹿鸣追问。

女人的目光飘向通风管，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混着哭腔：“她总抢我的胭脂……还说我的旗袍不如抖音上的新款好看……”

林深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失踪的化妆师吧？是不是有人跟你抢化妆品？”他掏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你看这款雕花口红，买二送一，色号比你这剥落的好看多了，我帮你下单？”

旗袍女人愣住了，尖叫声戛然而止。

鹿鸣趁机往通风管里塞了张符，里面传来一阵乱响，接着是个委屈的声音：“我就是想借支口红……我死的时候还没涂过正红色呢……”

林深眼睛一亮：“早说啊！我首播间有粉丝说要给你刷火箭，够买一整套TF了！”他对着通风管喊，“出来吧大妹子，我给你拍开箱视频，保证比那些美妆博主接地气！”

通风管里安静了几秒，居然真的爬出来个穿护士服的年轻女鬼，手里还攥着半支断了的口红。她怯生生地问：“真的能买新的？”

“必须的！”林深拍胸脯，“顺便帮你俩拍组‘殡仪馆时尚大片’，主题就叫‘阴间也能变美’，保证火！”

鹿鸣看着两个女鬼凑在一起讨论色号，突然觉得手里的黄符有点多余。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居然是741号阴差的声音：“鹿小子，那俩女鬼是我盯了半年的漏网之鱼，你让林深别给她们买口红了，地府小卖部刚进了新款，我给她们打八折。”

林深听见了，抢过手机喊：“大人能包邮不？再加个眼影盘呗，要斩男色的！”

挂了电话，旗袍女鬼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停尸间角落：“对了，你们要找的红烧肉，在冰柜第三层，我昨天刚给夜班师傅留的。”

林深欢呼着冲过去，鹿鸣看着他打开冰柜拿出个保温桶，还不忘对着镜头说：“家人们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做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呢——”

他突然顿住，保温桶里的红烧肉上，插着张便利贴，上面是爷爷的字迹：“小鸣，爷爷去地府开食堂了，这手艺传给你，记得常来给我送郫县豆瓣酱。”

鹿鸣：“……”

林深己经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比我妈做的好吃！鹿鸣快尝尝，这可是你爷爷的手艺——哎？你咋哭了？”

鹿鸣抹了把脸，不是哭，是被气的。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爷爷跑去地府当厨子了？还留了份让鬼都排队的红烧肉菜谱？

这时弹幕刷过一条：【深哥快让那帅哥笑一个！他皱眉的样子能让鬼都心动！】林深举着相机对准鹿鸣：“听到没？笑一个，给家人们整个帅的！”

鹿鸣看着镜头里自己确实挺帅的脸，又看看旁边吃得满嘴流油的林深，突然觉得，这驱邪之路，怕是比爷爷的菜谱还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