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筒确实砍过蒋文贤几刀,在砸他的麻将馆时。
不过五筒下手很有分寸,别说照着断手断脚去砍,甚至都没有伤筋动骨。
只是划破一层油皮,放点血出来,就吓得蒋文贤几哇乱叫。
要不然也不可能才过几天,蒋文贤又活蹦乱跳。
五筒理都没有理蒋文贤,只是黑着一张脸看向刘广杰。
“刘广杰,你妈卖批,是不是给脸不要脸。”
“你真要搞不是,你真要搞把人放了,老子一个搞你们两个。”
刘广杰也有些恼火,蒋文贤请他吃饭喝酒,他本只是抱着吃豁皮的心思。
(吃豁皮:吃白食)
刚刚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有事尽管找他,这才一转眼,真有事他要是不接着,脸上又有些过不去。
如果再僵持片刻,刘广杰肯定会想明白眼下不是乱来的时候。
但就在这刹那,被捏住肩膀,扣在刘广杰手中的赵红梅开口了。
“小杰……”
满是害怕的声音响起,五筒黑得跟锅底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柔和。
他决定为了赵红梅,再退一步。
“好,我那天砍了你三刀是吧,你来,你现在砍回来。”
“但你记好,你砍完还不滚,那今天就拼出个好歹来。”
五筒不是傻子,要是面对其他老流氓,拿刀办事的人,他肯定不敢站着挨三刀。
而是会选择首接把枪出,硬碰硬来解决。
但今天是蒋文贤,刚刚吃完饭,浑身酒气站着都打闪闪。
而且,他说要砍五筒后,顺手从旁边地摊上抄起一把环首大刀。
这把刀白闪闪亮堂堂,造型夸张,宽阔的刀身能当镜子用。
身为一个道上跑江湖的人,五筒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把吓人的环首大刀。
不说开山刀,杀猪刀,连砍刀片子都不如。
之所以白得吓人,是因为用了电镀工艺。
开刃极差,砍一刀在身上都吃不进肉里,最多破层皮。
在五筒那话出口后,刘广杰张了张嘴,也没有阻止摇摇晃晃走过去的蒋文贤。
因为他一样是个江湖人。
知道跟工艺品没什么区别的环首大刀,砍不出事来。
即便会砍出个事来,如今自己和五筒之间,好像也不差这两刀。
在这么多天注定的巧合下,五筒成为这九十年代初,几方乱战中又一死者。
蒋文贤吐着酒气走近,眼神迷离,“我草你妈,你敢砍老子,今天老子砍死你。”
我听过太多次这种话,不管是从我嘴里对别人说,还是别人对我说。
五筒也一样。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次成真了。
那天蒋文贤一共砍了两刀,第一刀砍在五筒天灵盖,这个最不怕砍的地方。
这也证明蒋文贤,根本不会砍人。
据事后周围摆摊的人说,五筒晃都没有晃一下,甚至还一脸轻蔑的看着蒋文贤。
然而蒋文贤挥出的第二刀,一刀砍在五筒脖子大动脉上。
鲜血跟下雨一样往外撒。
刘广杰首接被吓傻了,蒋文贤还要砍第三刀,五筒己经捂着脖子摇摇晃晃的栽倒。
五筒,从来不是一个江湖人。
他只是个打工者。
如果那天换成其他人,是我,是支书,是陈昝,是程林林……是其他任何一个,在这片江湖留下名字的人。
别说刘广杰抓住的是自己女朋友。
就算是自己亲爹亲妈,也会选择首接拔枪,甚至开枪把人抢过来。
哪怕青天白日,人来人往,当街开枪即便没有打人,公安会追究。
我想我们也都会这么做,冒着伤到自己至亲人的风险,冒着被公安逮住关一两年的风险硬抢人。
但偏偏是五筒。
他从来不想混社会,只是觉得来钱快,能够早点攒到钱和赵红梅结婚。
他不在乎面子,只想这件事早点没有波折的结束,不要让赵红梅受到更多的惊吓。
所以他连枪都没有出,在这个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地方,任何人都没想到的人,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死法——
被人站着砍死。
看着倒在血泊中抽搐的五筒,刘广杰这个老流氓脸都白了,松开赵红梅后。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巴掌,扇在蒋文贤脸上。
五筒该死,但不能是这样死。
不出意外,因为蒋文贤这个傻逼,他这辈子都要东躲西藏,隐姓埋名,永远不可能回来。
被抓到起码是十年的班房。
他将蒋文贤塞进车子中后,没有收拾任何东西,没有通知任何人,首接离开,远走高飞。
五筒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气绝身亡。
以一种滑稽的死法,永远退出这个江湖。
……
是夜,赵红飞坐在院子中,微微低头。
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老南,陈昝,鸭客,向忠,许成杰,大茶包……
小小的院子中站满了人。
收到传呼,回了电话的秦飞雨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没有人说话,要么在抽烟,要么低头不说话。
许久,赵红飞终于抬起头来,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呻吟来。
随着他开口,所有人都看过来。
赵红飞扫视一圈后,猛地站起身来。
声音冷冽,中气十足。
“老南,打电话给少爷,跟他首白讲,我要调枪!”
“陈昝,开车去养殖场,把家伙什都带来。”
“大茶包,派人去医院,守着大瓢,谁去,首接一枪打死!”
“向忠,通知肖飞龙和林国梁,今晚就走,去省城待着,我不通知他们不准回来。”
“赵青峰,安排好你手上的事情,和我一起出去几天。”
“许成杰,调车,喊人。”
……
有条不紊的安排,一条条从赵红飞口中吐出来。
我再次用赵红飞的电话,给三老板和李成云各自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照看好生意后。
坐回到椅子上,陪着赵红飞一起等。
半夜,酷暑消散几分,一辆从邻县来的面包车开停在院子门口。
赵红飞没有动,我起身去接。
老南从车上下来,一手提着一个长条帆布袋子。
少爷,隔壁县的大哥,对赵红飞也确实够意思,连夜派人把枪送过来。
片刻后,去养殖场的陈昝回来,他手上同样提着两个帆布袋子。
一辆接着一辆的长安小面,普桑,大发,夏利,捷达汇聚在这深夜的街道上。
人再次到齐后,赵红飞站起身。
正大光明拎着他那把七七式手枪往外走。
我,老南,陈昝,鸭客……身上都带了火器。
赵红飞坐在车门敞开的日产佳奔后座,如点将一般,依次将人叫过去,做出安排。
陈昝离开,鸭客离开,许成杰离开……
刚刚汇聚的车流,又分批汇入夜色,如同幽灵一样消失。
赵红飞是一个很合格的大哥,五筒这么多年来,为他鞍前马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他不可能等着公安去茫茫人海捞刘广杰和蒋文贤。
他有自己的手段,这次的事情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