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灾星降世
狼嚎声刺破夜空时,阿古娜的指甲正深深抠进烽火台的岩缝里。
血顺着龟裂的石壁蜿蜒而下,在她手背上凝成暗红的痂。腹中第三个孩子即将冲破胞衣的瞬间,洞外骤然卷起的黑沙暴吞没了最后一丝月光。丈夫巴图鲁猛地扯下腰间酒囊,弯刀寒光一闪,洞角那只垂死的沙蜥便被他斩成了两截。
“喝!”他将温热的血挤进阿古娜干裂的唇间,狼牙项链在剧烈起伏的胸膛前叮当作响。那是三年前大旱时,他独闯狼穴取回的头狼獠牙——族人们都说巴图鲁的勇武能换来雨水,可此刻他的刀刃却在发抖。
岩缝里渗出的血雾裹住了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阿古娜咬断脐带时尝到了铁锈味,她将三个女婴并排放在褪色的狼皮上,突然发现最小的那个正睁着眼。漆黑的瞳仁映着洞外盘旋的沙暴,像极了传说中沙灵窥视人间的眼睛。
“咣当——”
石洞口的荆棘栅栏被撞得粉碎。六双幽绿的兽瞳在黑暗中浮动,巴图鲁反手将弯刀插进岩壁,火星迸溅中,他沾满血污的脸突然转向妻女。阿古娜看见丈夫笑了,那个曾为她摘来雪山红莲的少年,此刻将酒囊里剩下的沙蜥血一饮而尽。
“记住她们的眼睛。”巴图鲁解下狼牙项链塞进襁褓,染血的拇指轻轻抚过长女眉心,“沙漠要吞人,得先问问我的刀。”
最后的记忆是头狼被削去半边头骨时凄厉的长嚎。巴图鲁拖着外溢的肠子往沙漠深处跑去,沿途洒下的血珠很快被沙砾吞没。阿古娜蜷缩在地窖里数了三百次心跳,首到怀中的女婴开始吮吸她渗血的手指。
晨光刺破沙雾时,她在烽火台残垣下找到了丈夫的断臂。那柄杀了十七头狼的弯刀仍死死攥在青筋暴起的手掌中,狼牙项链的皮绳深深勒进的腕骨。
“三女同生,绿洲必枯!”
长老的骨杖重重砸在祭坛上时,阿古娜正将最后一块奶渣喂给怀中的婴孩。星灼突然咯咯笑起来,沾着奶沫的小手抓住母亲垂落的发辫。月泠在睡梦中蹬开了襁褓,露出右腕新月状的红痕。
“她们的父亲用命换了这场雨!”阿古娜的怒吼惊飞了祭坛上的秃鹫。雨滴砸在干裂的祭台上,腾起的尘雾中,她看见人群在后退——雨水冲刷着巴图鲁的狼牙项链,却冲不淡婴儿瞳孔里凝固的夜色。
子夜时分,商道残碑旁的风滚草突然剧烈颤动。阿古娜将三把匕首分别塞进襁褓,刀刃上还沾着巴图鲁最后一战时的狼血。云昭忽然攥住她的小指,惊人的力道根本不像个婴孩。
“当刀,别当肉。”母亲咬破舌尖,在每张皱红的小脸上印下血吻。追兵的火把光刺破夜幕时,她突然扯开衣襟,任由箭矢穿透胸膛,却用最后的力气跪成一道挡风的脊梁。
沙暴在黎明前止息。商队铜铃声中,有骆驼在残碑前驻足。装着女婴的狼皮襁褓微微拱动,一片染血的羽毛从云昭掌心飘落——那是不知何时混进来的鹰羽,边缘泛着青铜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