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的田埂走向养蜂场,空气中弥漫的蜜香越来越浓郁,像是无形的手牵引着我们的脚步。那香气很特别,初闻是清甜的槐花味,再细品又带着松针的清爽,尾调里还藏着阳光晒透的麦秆香。雨晴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往前跑,鼻尖微微翕动,像只灵敏的探测器。
忽然,一阵“嗡嗡”声由远及近,起初像远处传来的蚊呐声,转眼间就变成了轰鸣的蜂响曲。雨晴下意识地捂住脸,指尖刚触到脸颊,就感觉有凉丝丝的风拂过手背。她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偷看,只见十几只蜜蜂从身边掠过,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腹部点缀着黑黄相间的条纹,像极了精心绘制的迷彩服。这些小精灵飞行时排成整齐的队列,时而分散时而聚拢,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飞行中队,正精确地朝着花海中心飞去,每一只都带着明确的目标,没有丝毫的慌乱。
“这些小精灵真有自己的航线!”雨晴惊叹道,声音里满是兴奋与好奇。老张头听到声音,笑着从蜂箱后转出来,他的脸庞像块历经岁月打磨的古铜,深深的皱纹里藏着阳光的温度。他熟练地摘下防蜇面罩,那动作就像战士解下盔甲,露出被晒得黝黑却精神矍铄的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蜂巢,手指粗粝,指甲缝里还嵌着些许金黄的蜂蜡。“闻闻这个——”他把蜂巢凑近雨晴的鼻子,琥珀色的蜂蜜在阳光下像流动的黄金,轻轻晃动间,还能看到细小的气泡在中打着旋儿。“门源油菜花蜜的波美度达到42度,比普通蜂蜜浓稠得多。”老张头的语气里带着骄傲,仿佛在介绍自己最心爱的孩子。
走进蜂场,数百个木制蜂箱整齐排列,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原木色泽,像是大地孕育出的金色琴键,等待着蜜蜂们弹奏生命的乐章。老张头搬来一个小马扎坐下,动作娴熟地掀开一个蜂箱盖,立刻涌出甜腻的香气,那香气里带着花香的清新、蜜糖的醇厚,还有木头本身的温润,混合成一种让人沉醉的味道。他小心地抽出一块巢脾,手指在巢脾边缘轻轻一挑,一整块布满六边形巢房的“蜜墙”就展现在眼前。
“看这些储蜜区,”老张头的手指在巢房间缓缓游走,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花期最旺时,一只工蜂每天要往返采蜜30多次,飞行距离超过50公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雨晴凑近观察,发现巢房里的蜂蜜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琥珀色,边缘还挂着细小的气泡,像是被封印在金色水晶里的星辰。
雨晴透过特制的亚克力观察窗往里看,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成千上万只蜜蜂像精密仪器中的齿轮般有序运作:有的在采蜜,它们的后腿上沾满了金黄色的花粉,像戴着一对毛茸茸的小刷子;有的在扇风调节温度,透明的翅膀快速振动,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影;还有的在照顾幼虫,小心翼翼地将蜂王浆喂进幼虫的口中,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最珍贵的宝物。一只特别大的蜜蜂(后来知道是蜂后)缓慢地巡视着领地,它的腹部比普通蜜蜂大了一圈,走动时周围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所到之处工蜂纷纷低头,像是在行注目礼。“它们用舞蹈交流,”老张指着玻璃上的一串数字,“这是我们研发的‘蜜蜂语言翻译器’,能通过振动频率解读它们的需求。”他的话里带着自豪,仿佛在展示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智慧。
林秀娟注意到角落里摆放的古老铜秤,青绿色的铜锈像一层岁月的保护膜,秤砣上还刻着模糊的花纹。“这是......”她好奇地问道。老张的眼中闪过追忆的光芒,手指轻轻抚过铜秤的边缘,“我祖父那辈用的称重工具,现在改用电子秤了,但老规矩不能丢——”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郑重起来,“每块巢脾必须达到标准重量才能取蜜,少了是亏待蜜蜂,多了会伤了蜂群。”他说着从墙上取下一把铜制摇蜜机,木质的手柄被磨得光滑发亮,“这个传了三代人,摇蜜时要顺时针转200圈,力度要均匀,就像对待初生的婴孩。”他的演示动作轻柔而熟练,摇蜜机在手中发出均匀的“吱呀”声,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
最令雨晴惊讶的是蜜蜂与花农的共生关系。老张头指着蜂箱旁一小片盛开的花田说:“花农们会定期在蜂箱旁种植紫云英、苜蓿这些特定的花卉,为蜜蜂提供全年食物。”他的声音里带着藏族人特有的淳朴,“我们藏族有句谚语,‘蜜甜在于勤,花美在于养’。”这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蜂场上,蜜蜂归巢的嗡嗡声与远处牧民的炊烟一起,像一首悠扬的田园交响曲,飘荡在花海与山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