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戈壁时,景区仿汉代阙楼的大门被镀上一层暖金色。雨晴仰头望着门楣上斑驳的"玉门关遗址"鎏金匾额,指尖抚过朱漆立柱上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风沙侵蚀的印记,也是岁月流转的密码。周明远掏出笔记本,翻到夹着泛黄照片的那页:"1988年重修关城时,考古队在地基里挖出了汉代陶片和铜箭镞。"照片里,年轻的考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清理夯土层,背景中隐约可见如今游客踩踏的马道轮廓。
穿过仿古牌坊,风突然变得凌厉。雨晴紧了紧冲锋衣领口,看见门廊下悬挂的青铜铃铛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越的声响。"这些铃铛是仿汉代的。"讲解员小李从台阶下走来,藏青色制服前襟的"甘肃省文物保护员"铜牌被阳光照得发亮,"根据敦煌壁画里的乐伎图复制的,音调经过声学专家校准。"他晃了晃手中的电子讲解器,屏幕上显示着实时游客人数:19人。
拾级而上,残存的关城豁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吞吐着千年的风沙。雨晴将登山杖插入墙根的浮土,指尖立刻陷入松软的沙质土层。"这里的城墙好矮啊!"她踮起脚尖比划,"比阳关的烽火台矮了差不多一半。"
小李笑着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竹片,轻轻挑开墙根的蓬草。"汉代工匠会用地形来弥补高度不足。"他指着城墙外的缓坡,"你们看,关城建在戈壁高地上,敌人攻城时要先爬上这个斜坡,这时城墙上的守军就能占据高度优势。"竹片尖端挑起一截暗红色的植物纤维,"这些是红柳枝,当年工匠把它们编成辫子,一层层铺在夯土里增加韧性。"
登上马道时,狂风突然卷着沙粒扑来。雨晴赶紧戴上防风镜,发现自己的冲锋衣帽子己经被吹得掀了起来。远处,几只野驴正从颓圮的烽燧旁走过,它们的身影在戈壁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渺小。"这些烽燧是干什么用的?"她大声问。
"观察敌情和传递信号。"小李大声回应,同时打开便携式风速仪,"汉代实行'五里一燧,十里一墩'的防御体系。"显示屏上的风速指数快速跳动,"现在测到的瞬时风速是18米/秒,相当于8级大风。"
站在关城豁口远眺,祁连雪山的轮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雨晴的冲锋衣帽子再次被吹飞,她索性解开绳子,让头发在风中飞扬。"这里的城墙为什么不是首的?"她指着城墙表面起伏的轮廓,"像被虫子啃过一样。"
"这是典型的风蚀痕迹。"小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放大镜,"戈壁风含盐量高,白天溶解墙面的盐分,夜间结晶膨胀,就像无数把微型刻刀日积月累地雕刻。"他将放大镜对准墙面的一处蜂窝状孔洞,"看这个'盐蚀蜂窝',首径约两厘米,深度约三厘米,是典型的戈壁风化特征。"
正说着,一阵强风夹杂着沙粒袭来。雨晴用手臂护住脸,等风过去后,发现自己的袖口己经沾满了细沙。"这些沙粒会对城墙造成什么影响?"她抖了抖袖子。
"风沙磨蚀是主要威胁。"小李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张对比图,"近二十年监测显示,关城西墙年均后退约6厘米。"屏幕上,不同年份的卫星图片清晰显示着城墙的变化轨迹,"最严重的时候,一场沙尘暴就能带走几吨土方。"
绕到城墙内侧,雨晴发现墙根处堆积着一些暗红色的碎屑。"这些是什么?"她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碎屑。
"氧化铁颗粒。"小李用竹片挑起一些碎屑,放在放大镜下,"戈壁风化的典型产物。你们看这些颗粒的形状,像不像微型的刀片?"阳光下的红柳枝条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它们会继续侵蚀墙体,形成恶性循环。"
突然,城墙表面传来细微的"噼啪"声。雨晴循声望去,发现一处墙缝里冒出几缕青烟。"是野火吗?"她紧张地站起身。
"不,是盐结晶爆裂。"小李指着墙缝里渗出的白色粉末,"戈壁夜晚的低温会使墙体内的水分结冰膨胀,白天阳光暴晒又使冰晶迅速融化。这种反复冻融会使盐分析出,当盐粒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发生爆裂。"他取出相机,对着墙缝连拍数张照片,"这些现象对于研究戈壁风化机制非常重要。"
登上最高的马道平台,整个关城遗址尽收眼底。雨晴的视线从残破的城墙移向远处的戈壁滩,地平线上有几株红柳正在风中摇曳。"这些红柳是人工种植的吗?"她指着远处暗红色的身影。
"是生态修复工程的一部分。"小李指向城墙另一侧的光伏板阵列,"近五年种植了超过十万株耐旱植物。你们看,那些红柳的根系可以深入地下五米,有效固定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