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清晨,戈壁滩的晨雾还未散尽,雨晴己站在游客中心的留言簿前。羊皮纸封面被无数旅人的指尖得发亮,翻开扉页,前人留下的字迹如同时光的刻痕:"2019年春,西安美院张明,愿做戈壁一粒沙""2022年夏,兰州大学李芳,玉门教会我敬畏自然"。她的钢笔在纸面悬停许久,窗外的红柳在晨风中摇曳,嫩粉色的花苞像未说出口的心事,在枝头轻轻颤抖。
"昨天问爸爸‘春风不度’是否指永远没有春天,今天我想说..."雨晴的笔尖在纸面游走,墨迹晕染开细微的涟漪。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关城遗址看到的星空——银河低垂,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玉门关的方向,仿佛古人正从历史深处向她传递某种讯息。最终她写下:"玉门教会我的,是理解‘度’字的智慧——季风或许无法抵达,但人类的勇气与智慧终将融化荒凉。"
周明远将房车倒出停车位时,车轮碾过戈壁滩上的小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雨晴摇下车窗,最后一次回望那座古老的关城。朝阳为夯土城墙镀上金边,城墙表面风蚀形成的沟壑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记录着两千年的风雨沧桑。远处,几株红柳的暗红色枝条在风中飘舞,像极了她在碑林见过的汉代残简上的笔画。
"爸,下一站我们去哈密,听说那里有唐代烽燧群?"雨晴翻开地图册,指尖划过河西走廊的轮廓。
"对,还有葡萄沟的坎儿井。"周明远调整导航路线,车载屏幕上跳出新的路线规划,"等到了新疆,我们要讨论的话题更多。"他的声音里带着期待,后视镜里,玉门关的剪影渐渐模糊成一道淡黄色的线条。
房车驶上连霍高速,雨晴的笔记本被风吹开,昨天的笔记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从边塞关隘到工业新城,这片土地一首在书写新的传奇。"她忽然明白,玉门关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文明长河中的一个重要渡口。那些刻在石头上的诗句,终将在一代代人的传承中获得新生。
"看!"林秀娟突然指向窗外,"红柳丛里有只沙蜥!"雨晴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一只暗褐色的沙蜥正趴在红柳根部,金黄色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过往的车辆。它背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像极了雨晴在博物馆见过的汉代铜镜碎片。这只小小的生命,此刻正用它的方式诠释着玉门关的生命力——哪怕是最荒凉的土地,也有顽强的存在。
雨晴取出相机,镜头对准沙蜥的瞬间,它突然转身钻入红柳丛中,只留下晃动的枝条在风中摇曳。她忽然想起昨夜父亲说过的话:"玉门关的‘关’字,本义是门闩,是阻隔,也是连接。"此刻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戈壁,她终于懂得,这座古老的关隘既是中原与西域的分界线,更是两种文明交融的纽带。
房车在戈壁公路上行驶了约莫半小时,远处突然出现一片耀眼的光斑。雨晴戴上墨镜望去,地平线上整齐排列的光伏板像一片蓝色的海洋,在晨光中波光粼粼。光伏电站旁的风力发电机缓缓转动叶片,白色叶片切割着戈壁的晨光,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这是我们在返回时发现的‘现代奇迹’。"周明远指着光伏电站的方向,"这些太阳能板每年能发电1.2亿度,相当于减少燃煤4万吨。"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豪,"玉门正在转型,从‘石油城’变成‘新能源城’。"
雨晴望着光伏板下的阴影处,几株梭梭草正顽强地生长着。"这些草是人工种植的吗?"她问道。
"是生态修复工程的一部分。"林秀娟解释道,"光伏板遮挡了强烈的阳光,板下的阴影区湿度比周围高5度左右,非常适合耐旱植物生长。"她指着远处正在作业的滴灌设备,"我们用滴灌技术给这些植物供水,现在板下植被覆盖率己经达到60%以上。"
房车驶近光伏电站时,雨晴注意到一群工人正在安装新的太阳能板。他们戴着安全帽,身穿橙色工作服,在蓝白相间的光伏板间穿梭忙碌。其中一名年轻工人抬头望见房车,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雨晴突然想起在玉门新城遇到的那位老石油工人——从顿钻到智能机械臂,从石油到光伏,变的是技术,不变的是开拓的精神。
"爸爸,我想起在油田看到的那口‘老君庙一号井’。"雨晴翻开笔记本,指着昨天的素描,"它还在生产吗?"
"当然在生产。"周明远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虽然产量不如从前,但它见证了玉门石油工业的起点,就像关城遗址见证着丝路的起点。"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重要的是永远保持开拓的勇气。"
随着房车不断前行,玉门关的轮廓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雨晴合上笔记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多了一行小字:"真正的传奇,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地点,而是那些在荒凉中坚守、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她转头望向父母,发现周明远正专注地开着车,林秀娟则望着窗外飞驰的戈壁,眼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