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城墙垛口,苏明棠将染血的判官笔插入靴筒,指腹无意识着笔杆上磨损的麒麟纹。那是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遗物,此刻纹路里嵌着暗红血渍,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城楼下,败军正抬着伤员鱼贯而入,某个熟悉的身影被担架抬过——柳姨娘的鹅黄裙裾拖在泥地里,发间金步摇歪斜,满脸是惊魂未定的苍白。
"王妃!顾将军醒了!"亲卫的喊声打断思绪。苏明棠转身时,玄甲下摆扫过城墙上未干的血迹,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中军大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顾怀瑾半倚在榻上,绷带缠满的右手还攥着染血的虎符,见到她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阿棠......真的是你?"
帐外突然传来哭喊:"将军救命!柳姨娘她......"苏明棠掀开帐帘,正撞见柳姨娘瘫坐在地,发间珍珠散落一地。"苏明棠你好狠的心!"柳姨娘突然扑过来,指甲几乎要挠到她脸上,"你故意派她去最危险的西营!"
亲卫们慌忙上前阻拦,苏明棠却纹丝不动。她望着柳姨娘腕间晃动的翡翠镯子——那本该是她的嫁妆,大婚第二日就被顾怀瑾赏给了新宠。"柳姑娘说错了。"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判官笔不知何时己握在手中,"昨夜西营遇袭,是柳姑娘执意要去给将军送醒酒汤。"
顾怀瑾猛地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雪白的锦被上:"阿棠,我......"
"顾将军慎言。"苏明棠将和离书拍在案几上,朱砂字迹在烛火下猩红如血,"这是最后通牒。三日后,我会将和离书呈交陛下。"她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声——顾怀瑾竟拖着伤腿跪了下来。
"别闹了,好不好?"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当年父皇逼我娶你,我气不过才......"
"所以就将我视作仇敌?"苏明棠猛地回头,眼中有泪光闪烁却不肯坠落,"新婚夜宿在姨娘房里,眼中时送我一本《女诫》,我流产时你在烟雨楼听曲......顾怀瑾,你可知我在产房疼得死去活来时,想的是什么?"她举起判官笔,笔尖几乎要抵住他咽喉,"我想的是,若有来世,永不入国公府门!"
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报!敌军卷土重来,三倍兵力压境!"探马的声音里带着绝望。苏明棠深深看了顾怀瑾一眼,将和离书塞回怀中:"等退了敌军,我会再来。"
暮色西合时,她登上城楼。远处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却不及她玄甲上的血迹刺目。判官笔在城墙刻下最后一道痕,苏明棠抽出腰间长剑,寒芒映出她决绝的面容:"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在她身后,顾怀瑾扶着帐帘,看着那抹玄色身影渐渐融入血色残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错过,便是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