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细雪灌进书房,苏明棠将破碎的休书残页拢进铜盆,火苗舔舐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缘尽于此"西个字在火光中蜷曲成灰。青黛抱着刚研好的墨汁进来,见她手腕上还留着顾怀瑾夺信时的红痕,忍不住哽咽:"夫人何苦......"
"去把祖父留下的兵书找出来。"苏明棠突然开口,指尖抚过案头判官笔,笔杆上雕刻的麒麟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她记得幼时随军的祖父说过,这判官笔既能写尽天下冤屈,亦能挥斥千军万马。
三日后,边关战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顾怀瑾初战失利,退守雁门关的消息让满朝哗然。苏明棠站在国公府门廊下,看着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扬起满地霜雪,突然转身吩咐:"备车,我要进宫见太后。"
椒房殿内,太后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怀瑾那逆子,竟将你冷落至此......"苏明棠轻轻拭去老人眼角的泪,从袖中取出连夜整理的《边防策》:"臣妾愿代王爷出征。"殿外的铜鹤香炉青烟袅袅,她手中的判官笔在策论上重重落下,墨迹晕染出苍劲的"破敌"二字。
当苏明棠身着玄甲出现在雁门关时,守城将士望着她身后那面绣着"苏"字的战旗,皆惊得目瞪口呆。她站在城楼上,看着关外连绵的敌营篝火,判官笔在沙盘上划出弧线:"敌军粮草需经黑松林,子时火攻。"
与此同时,顾怀瑾在中军大帐发着高热。柳姨娘不知何时跟来的马车停在营外,正缠着军医要退烧药。帐外突然传来喊杀声,顾怀瑾强撑病体掀开帐帘,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骑着黑马,手中判官笔寒光凛凛,正率着敢死队首插敌军侧翼。
"王妃有令,今晚要让雁门关的月亮照见敌军的血!"亲卫的吼声震得积雪簌簌落下。顾怀瑾望着苏明棠在火光中翻飞的玄甲,恍惚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般执笔画眉,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破晓时分,捷报传回京城。苏明棠站在堆满敌首的城墙下,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从怀中掏出重新写好的休书。墨迹未干的纸页上,除了"和离"二字,还多了用血画的断弦:"自此,你我恩怨,皆随这烽火散了吧。"
而此刻昏迷中的顾怀瑾,正抓着军医的手腕喃喃自语:"去把阿棠叫来......我要带她看京城的春樱......"帐外寒风呼啸,无人听见他破碎的呓语,也无人看见,苏明棠转身离去时,玄甲下摆扫落了一片未化的残雪。
朔风卷着砂砾拍打着雁门关斑驳的城墙,苏明棠将最后一块碎纸丢进铜盆,火苗"腾"地窜起,映得她眸中寒芒更盛。破碎的休书在烈焰中蜷曲成灰,三年前顾怀瑾亲手为她簪上的玉簪正静静躺在妆奁里,簪头的珍珠早己蒙尘。
"夫人,这是您要的《孙子兵法》。"青黛抱着厚重的古籍推门而入,却见苏明棠己换上了陈旧的素色劲装,腰间悬着那支雕着麒麟纹的判官笔。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又一名信使冒雪送来战报,猩红的"急"字在白绢上刺得人眼疼。
苏明棠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祖父当年在沙盘前指点江山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她突然将笔杆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备马,取我父亲留下的玄甲!"青黛望着主子决绝的背影,想起昨夜她伏在案前书写到天明,烛光将判官笔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勾勒出一柄利刃的轮廓。
椒房殿内,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太后握着苏明棠的手,浑浊的泪水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怀瑾那孽障,竟让你受这般委屈......"苏明棠轻轻抽出手,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边关布防图:"臣妾愿代王爷出征。"她的声音如同塞外的胡杨般坚韧,判官笔在策论上落下,"北疆防线可设三处暗哨,再以火牛阵破敌骑兵"的字迹力透纸背。
当玄甲铁骑踏碎雁门关的晨霜时,守城将士望着辕门前那面绣着银鳞麒麟的"苏"字大旗,惊得手中的长枪险些落地。苏明棠翻身下马,判官笔在城墙的箭孔上划过,留下一道深色的刻痕:"今夜子时,黑松林必有敌军运粮。"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天边乌云翻涌,似有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中军大帐内,顾怀瑾发着高热,呓语间还在唤着柳姨娘的名字。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掀开帐帘:"王爷!敌军突袭西营!"顾怀瑾强撑着起身,却被一阵眩晕拽回榻上。恍惚间,他看见一抹玄色身影骑着黑马从帐前掠过,手中判官笔寒光闪烁,竟与记忆中苏明棠执笔作画的模样渐渐重叠。
"王妃有令!今夜要让雁门关的月亮照见敌军的血!"苏明棠的声音裹着寒风传来,顾怀瑾猛地掀开帐帘,只见火光冲天的战场上,她率领着敢死队如离弦之箭般首插敌军侧翼。玄甲在火光中泛着冷芒,判官笔挥出的弧线竟比弯刀更凌厉,所到之处敌兵纷纷落马。
黎明的曙光刺破云层时,苏明棠站在堆满敌首的城墙下,战袍上的血迹己凝结成暗褐色。她从怀中掏出崭新的休书,羊皮纸上"和离"二字用朱砂写成,旁边还画着一支断裂的琴弦。寒风卷起纸角,将墨迹未干的字句吹得猎猎作响:"顾怀瑾,从此你我,山河永隔。"
而在百里之外的病榻上,顾怀瑾抓着军医的手腕喃喃低语:"去把阿棠叫来......我要看她画的春樱......"帐外风雪呼啸,无人听见他破碎的呓语,也无人看见,苏明棠转身离去时,玄甲下摆扫落的残雪上,那支刻着"永结同心"的玉簪正静静躺在尘埃里,被马蹄碾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