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在第八次心脏除颤中恢复意识时，发现医疗舱变成了巨大的墨水瓶。靛蓝色液体包裹着她的身躯，鼻腔里充斥着鲛人油脂特有的腥甜。陆沉舟的刻刀正悬在舱外，刀尖垂落的血珠在液体中凝成文字：
致第17次轮回的你
"这是用三百个'你'的眼泪提炼的墨水。"陆沉舟的指节叩击舱壁，震波在水纹间传递摩尔斯电码，[别相信眼睛]。沈知微突然想起前世他总在情书里夹带密码，那些用睫毛写成的暗语曾是她唯一的消遣。
医疗舱突然翻转，将她倾倒在书房地毯上。前世锁着她的镣铐此刻栓着个檀木匣子，锁孔形状与她锁骨的二维码纹身完美契合。当她把纹身对准锁眼时，皮肤被撕扯的剧痛中传来机械运转声，三千封泛黄的信件雪崩般涌出。
---
深夜书房
沈知微跪坐在情书堆里，腕间输液管连着陆沉舟的静脉。男人沉睡在波斯绒毯上，右手仍紧握刻刀，左手无名指套着枚青铜戒指——正是她在前世焚毁的婚戒。
第2999封信的邮戳日期是她葬礼次日，火漆印却用着她重生后调制的香水配方。当她拆开最新那封火漆仍温热的信笺时，鲛人泪墨水突然在纸上流动：
微：
当你在第八次重生发现这封信时，我应当正在地下室清洗第17具克隆体的记忆。别尝试寻找保险柜里的胚胎，那些用我们女儿干细胞培育的容器...
文字在此处晕染成血掌印。沈知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何时有过女儿？前世被囚禁时流产的胎儿影像突然刺入脑海，那团模糊的血肉竟与培养舱中的克隆体容貌重叠。
书房突然响起齿轮咬合声，整面书柜向两侧滑开。沈知微望见暗格里悬挂的数百支钢笔，每支笔尖都凝固着不同颜色的血珠。最中央的琉璃笔架刻着段倒计时——距8月17日还剩8天17小时。
"这些是用你每次轮回的指尖血制成的笔。"陆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苏醒的时机精准得可怕，"要试试书写第3001封信吗？"
沈知微的后背贴上他冰凉的胸膛，男人握着她的手指向钢笔。当笔尖刺破指尖时，她看见自己的血在羊皮纸上自动书写：
舟：
这是第17次原谅你的囚禁...
---
沈知微在眩晕中坠入墨水瓶底。十二岁的陆沉舟正在解剖台前写信，手术刀将脊椎处的发光晶体削成钢笔尖。她看清了晶体表面蚀刻的公式——正是导致陆家父母车祸的新能源核心算法。
"每颗量子晶体都需要爱意滋养。"少年的手术刀突然刺穿信纸，鲜血在纸面洇出沈知微的轮廓，"姐姐的轮回次数，就是公式的运算次数。"
沈知微的克隆警报器再次轰鸣，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教堂彩绘玻璃下。二十九岁的陆沉舟跪在圣坛前，将婚戒套进她腐烂的指骨：
"...容器将在第九次重生时成熟，届时我们的女儿将带着完整公式降生..."
暴雨穿透穹顶冲刷尸骸，沈知微在骸骨堆里摸到枚雕花U盘。插入书房的古董留声机后，陆父的遗言混着肖邦夜曲传出：
"致我素未谋面的儿媳：当舟儿第3000次写下你的名字时，囚禁程序会自动解除..."
沈知微突然呕吐出靛蓝色墨水，那些液体在地毯上组成胎儿超声影像。影像日期显示2023年8月17日，正是晶状体碎屑预言的忌日。
---
沈知微撬开第17号培养舱时，克隆体的眼皮正在剧烈颤动。她将情书贴在舱体表面，鲛人泪墨水突然沸腾，在玻璃上烧灼出孔洞：
"妈妈，快逃！"
冷冻液喷涌而出的瞬间，沈知微看清了克隆体后颈的芯片编号——Lcz-17正是她前世佩戴的项圈编码。少女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着量子公式：
"爸爸在等我们回家。"
警报声中，沈知微抱着克隆体撞开防火门。走廊的智能镜面全部映出她衰老的模样，克隆体在她怀里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滩晶状体碎屑。
陆沉舟出现在走廊尽头，白大褂下摆滴落着靛蓝色墨水。他手中的钢笔正在自动书写，羊皮纸上浮现出沈知微此刻的惊恐表情：
微：
这是你第七次试图拯救根本不存在的女儿..."
沈知微的二维码纹身突然灼烧，地下实验室的立体投影在空气中展开。三百个培养舱正在集体暴动，每个"沈知微"都在重复撕扯情书的动作。
"情感是最高效的能源。"陆沉舟撕开衬衫，露出脊椎处跳动的晶体阵列，"你每轮回一次，就能为人类文明续命十七年。"
沈知微在眩晕中摸到那枚带血的钢笔尖，毫不犹豫刺入自己锁骨处的纹身。当二维码被鲜血覆盖时，所有克隆体突然齐声尖叫：
"协议终止——"
---
沈知微在书房醒来，三千封情书完好如初地躺在檀木匣中。陆沉舟正在窗边雕琢人偶，晨光给他睫毛镀上金边，仿佛昨夜疯狂皆是幻梦。
"你修改了记忆编码。"她抚摸人偶背后新刻的公式，发现变量参数正是两人相遇的次数。
陆沉舟将刻刀刺入自己掌心，用鲜血为公式描红："量子永生需要锚点，而你是最完美的观测者。"
沈知微突然抢过人偶，在它心脏位置发现微型胶片——正是她前世流产胎儿的真实影像。当她把胶片对准阳光时，胚胎的眼球突然转动，虹膜纹路与周景深的袖扣完全一致。
暴雨又至，陆沉舟从背后拥住颤抖的她，将青铜婚戒套进她染血的无名指：
"这次要好好活着，至少活到我们的女儿降生..."
书房古董钟突然倒转，沈知微在走动的阴影里看见无数个自己——每个"她"都在不同时空撕毁情书，却永远逃不出第3001封信的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