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湿裹挟着消毒水气味渗入诊室,沈知遥望着窗外蜿蜒的雨痕,手中的钢笔在病历本上悬停许久。最新的脑部CT影像显示,苏砚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正在明显缓解,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从来不在生理层面。
"沈医生,我能看看当年的火灾报告吗?"沙哑的声音惊得她笔尖一颤。苏砚不知何时己从躺椅上坐起,苍白的手指无意识着腕间的旧疤痕——那是他们初遇时他留下的印记。
档案室的白炽灯在霉味中忽明忽暗,沈知遥翻出泛黄的档案袋时,苏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瞳孔却冷得像淬了冰:"当年父亲销毁了所有证据,这份报告......"
"是我重生后找到的。"沈知遥轻轻抽出手臂,将报告摊在积灰的桌面上,"我用了七年时间,追踪每一个知情人。"纸张翻动的窸窣声里,苏砚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些关于商业间谍、纵火伪造的文字,像滚烫的铁水浇在两人结痂的伤口上。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诊室的玻璃窗被敲打得嗡嗡作响。苏砚蜷缩在沙发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天晚上我明明听到他在电话里说'该收尾了',可我宁愿相信那是噩梦......"他哽咽的声音混着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出令人心碎的回响。
沈知遥蹲下身,握住他颤抖的手:"你不是帮凶,苏砚。你也是受害者。"她想起重生前他偏执的爱,那些带着血腥味的拥抱,如今终于明白,那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求救。
凌晨三点的拘留所走廊泛着冷光,苏砚换上囚服的模样意外平静。他隔着铁栏对沈知遥微笑,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等我出来,我们一起建康复中心吧。就叫'茧房',好不好?"
两年后,梧桐大道尽头的"茧房"康复中心正式挂牌。沈知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苏砚正耐心地教自闭症儿童折纸。阳光穿过他剪短的发梢,在康复室的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医生,有位患者不肯吃药。"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推开治疗室的瞬间,沈知遥愣住了——蜷缩在角落的少女手腕上,赫然是与苏砚相似的伤痕。
"别怕。"她在少女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我认识一个哥哥,他曾经也像你一样害怕阳光。但你看,"她指着窗外正在修剪绿植的苏砚,"现在的他,己经能为别人撑起伞了。"
夜幕降临时,沈知遥在顶楼天台找到苏砚。他倚着护栏,手中握着两枚蝴蝶标本——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治疗成功的患者送的礼物。"你说,"他突然开口,"我们是不是都完成了某种蜕变?"
沈知遥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与其说是蜕变,不如说是和解。和过去的自己,和命运的不公,还有......"她抬头与他对视,眼中倒映着漫天星光,"和那些让我们成为今天模样的伤痛。"
晚风掠过康复中心的霓虹灯牌,"茧房"二字在夜色中明明灭灭。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却不再像七年前那场大火的警铃般刺耳。沈知遥知道,真正的重生从不是抹去伤痕,而是让这些伤口,成为照进他人生命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