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心理康复中心的落地窗,在沈知遥手中的病例上投下斑驳光影。苏砚端着两杯咖啡走进办公室,瓷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惊飞了停在窗台的麻雀。
“今天有位新患者预约,情况和当年的你很像。”沈知遥合上文件夹,目光掠过苏砚手腕上淡粉色的疤痕。那些曾被他用刀片划开的伤口,如今己化作蜿蜒的云纹刺青,是他们共同选择的新生印记。
苏砚在她对面落座,咖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是解离性身份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重度抑郁。”沈知遥抽出患者资料,照片上少女空洞的眼神让她呼吸微滞,“十七岁,校园暴力受害者,和当年的我...”话音戛然而止,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时的沈知遥蜷缩在火场废墟旁,消防车红蓝灯光在她瞳孔里碎成尖锐的芒刺。苏砚浑身是血地从浓烟中冲出来,沾满灰烬的手指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从那以后,他的世界就裂成了两半——清醒时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发病时用碎玻璃抵住自己脖颈,嘶吼着“是我害死了他们”。
“遥遥?”苏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绕过办公桌单膝跪地,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你又想起那场火灾了?”
沈知遥反扣住他的手,指腹着他虎口处的老茧。这些年他在康复中心做义工,帮患者搬重物、修理器械,曾经苍白脆弱的手早己变得宽厚有力。“只是在想,当初如果没有找到那份调查报告...”
“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苏砚仰头微笑,眼底星河璀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带着泛黄的文件袋出现在她家门前,文件上父亲与竞争对手的密会照片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真相大白的瞬间,他跪在满地玻璃碴中痛哭流涕,而她蹲下身,轻轻将颤抖的他拥入怀中。
敲门声打断了回忆。助理探进头:“沈医生,江念雨到了。”
诊疗室里,缩在沙发角落的少女正用美工刀反复划着手臂。沈知遥在她对面坐下,刻意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露出来:“这个伤口,和我以前的很像呢。”
少女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你也被火烧过?”
“比火烧更疼。”沈知遥从抽屉取出当年的火灾现场照片,“我最爱的人在那场大火里永远离开了,而害他们的人...”她看向门口,苏砚正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这边,“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
江念雨的呼吸急促起来:“所以你恨他吗?”
“恨过。”沈知遥抚摸着照片上父母的笑脸,“但当我发现他也在痛苦中自我折磨了七年,当我看到他用自残的方式惩罚自己...我突然明白,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心魔。”
诊疗室外,苏砚握紧了手中的心理评估表。他永远记得沈知遥说“我原谅你”那天,积压在胸口七年的巨石轰然崩塌。法庭上他坦然认罪,而她作为受害者家属出具的谅解书,成为压垮父亲犯罪集团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后来呢?”江念雨的声音带着渴望。
“后来我们一起开了这个康复中心。”沈知遥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你看,那些被虫茧困住的蝴蝶,只有自己咬开束缚才能飞向天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它们挣扎时递上一把温柔的剪刀。”
少女低头凝视着自己渗血的伤口,突然将美工刀推远:“沈医生,你能...帮帮我吗?”
傍晚时分,沈知遥站在康复中心的花园里,看着苏砚教患者种植薰衣草。夕阳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那些曾布满伤痕的手掌正小心翼翼地托着幼苗。
“在想什么?”苏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双臂环住她的腰。
“在想我们的故事。”沈知遥靠进他怀里,“曾经以为是命运的诅咒,原来不过是等待破茧的黎明。”
苏砚低头亲吻她发顶:“以后的每个黎明,我都会陪你一起看。”
晚风拂过花海,带着薰衣草的清香。两个曾被困在回忆牢笼里的灵魂,终于在救赎与被救赎中,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光。而这座用伤痛浇灌的康复中心,正源源不断地向世界输送着治愈的力量,见证着无数个破茧成蝶的重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