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苏皖的脚踝,将她从那场撕裂灵魂的血色回溯中狠狠拽回现实!
“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呻吟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睁开眼,视野被一片粘稠的黑暗占据,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疯狂搅动。多年前那场灭门宴的喧嚣、父亲被钉杀时的闷响、母亲绝望的哭喊、幼年自己和妹妹被拖走时的撕心裂肺、司徒珏被钉入锁魂钉时的凄厉惨叫……无数声音、画面、情感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刚刚经历过时空穿梭、脆弱不堪的识海中疯狂冲撞、爆炸!
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再次昏厥过去,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侧头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涩的胆汁。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强行拼凑起来的碎瓷,随时可能再次崩裂。
但比身体更痛苦的是灵魂的灼烧!亲眼目睹至亲惨死、家族崩塌的剧痛;作为幽灵般旁观者的无力感;对仇人刻骨铭心的恨意;还有那份如同跗骨之蛆、将她与这凶宅牢牢锁定的血契的冰冷触感……这一切都化作了滚烫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涌、灼烧!
“爸……妈……晓晓……”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泪水混合着冷汗,汹涌而下,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生命气息,穿透了她混乱的感知,猛地刺入她的脑海!
苏晓!
苏皖混沌的意识瞬间被这濒危的信号惊醒!她猛地转过头——
妹妹苏晓就躺在离她不到一尺远的地方,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她的脸色己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寂的灰败,嘴唇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她的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皮肤冰凉刺骨,透着一股浓重的、源自地底深处的阴寒死气。无数道青黑色的、如同蛛网般的诡异纹路,正从她被怨灵之手抓过的脚踝处向上蔓延,如同活物般爬过小腿、大腿,己经快要蔓延到腰腹!那是恶灵力量侵蚀、汲取生命力的具象化!
而那股来自地底节点、充满了贪婪和恶意的力量,正如同无形的吸管,牢牢吸附在苏晓身上,贪婪地吮吸着她最后一点生机!苏皖甚至能“听”到那来自深渊的、满足的叹息声,以及血契被“债务履行”所触发的、冰冷的契约之力!
苏晓的生命,如同沙漏中的流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再晚一刻,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放开她!!”苏皖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所有的痛苦、混乱、虚弱,在这一刻被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守护意志彻底冲垮!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体,朝着苏晓扑了过去!她伸出双手,不顾一切地按在苏晓被阴寒死气笼罩的身体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用自己的力量去驱散那些索命的鬼手!
就在她的双手触碰到苏晓冰冷皮肤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的暖流,猛地从她心口的位置爆发出来!那不是物理上的热量,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沉重威压和古老气息的暖意!这股暖流顺着她的双臂,汹涌地灌注到苏晓体内!
同时,那根祖传风水鞭,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牵引,鞭身那些古老的云雷纹路骤然亮起!不再是之前在回溯时那种幽暗的暗金色,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仿佛承载着大地之力的玄黄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威严!
这股暖流与风水鞭的光芒瞬间交融,在苏皖和苏晓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弱却坚韧的、玄黄色的光茧!光茧出现的刹那,那些正在苏晓身上疯狂蔓延的青黑色纹路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一滞!地底深处传来的贪婪吸力也像是遇到了阻碍,发出了愤怒的嘶鸣!
有效!
苏皖心中狂震!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暖流源自她的血脉,是父亲苏振邦留给她的最后守护!而这根风水鞭,就是引导和放大这股力量的钥匙!
她来不及思考,也无需思考!求生的本能和对妹妹的守护意志,让她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心神,不再试图去“驱赶”,而是试图去“沟通”,去“引导”那股源自血脉和风水鞭的暖流,让它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注入苏晓几乎冰封的心脉!
“晓晓……撑住……姐姐在……爸……也在……”她低声呢喃着,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玄黄色的光茧微微闪烁,顽强地抵抗着地底阴寒力量的侵蚀。苏晓灰败的脸色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缓和了一丁点?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仿佛也稍微有力了一分?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充满了被唤醒的狂怒和痛苦的意志,猛地从地底深处,顺着那被血契和风水鞭光芒双重刺激的节点,轰然冲击而来!那是被扭曲的守护灵的核心意志!它感受到了威胁!感受到了苏家血脉的再次觉醒!
轰隆!
整个会馆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走廊深处传来门窗被狂风吹动的哐当巨响!无数凄厉的、充满怨毒的哭嚎声、尖笑声、诅咒声,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苏皖闷哼一声,如遭重击!维持光茧的暖流一阵剧烈的波动,险些溃散!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要被这股狂暴的怨念洪流冲垮!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她眼前闪现,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在她耳边嘶吼!
“滚开!”苏皖发出一声不屈的嘶吼!她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鲜血,双手更加用力地按住苏晓,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到血脉的暖流和手中的风水鞭上!玄黄色的光芒在怨念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却始终顽强地没有熄灭!
她不能退!身后就是濒死的妹妹!她无路可退!
混乱狂暴的怨念冲击,父亲守护意志的暖流,风水鞭的玄黄光芒,妹妹微弱的生机……这一切在苏皖的识海中激烈地碰撞、交织!剧烈的痛苦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极限时刻,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在她灵魂深处清晰无比地响起,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力量:
“皖皖……别怕……看着它……接纳它……理解它……平衡……才是苏家的道……”
是父亲!苏振邦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苏皖即将溃散的意志!她猛地睁开眼,不再抗拒那汹涌的怨念洪流,而是试图用自己的意识去“看”清那混乱狂怒的核心!在那无尽的痛苦和暴戾之下,她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丝微弱却亘古不变的……职责?守护这片土地的职责?只是被背叛的愤怒和血腥的污染彻底扭曲了?
“爸……我看到了!我都知道了!”苏皖对着那无形的怨念洪流,对着脚下深不可测的地底节点,发出了一声泣血的呐喊!这呐喊中,充满了痛苦的理解,刻骨的仇恨,以及……一种破茧而出的、沉重的觉悟!
伴随着这声呐喊,她手中的风水鞭玄光大盛!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稳定的力量感,从她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涌现出来!虽然依旧渺小,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但舟上,己然亮起了一盏指向彼岸的孤灯。
破碎的灵魂从血色过往中回归,伤痕累累,却携带着真相的碎片与觉醒的力量,在这凶宅的深渊边缘,与宿命的恶灵,展开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峙。守护之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