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把电动车停在废弃码头的水泥墩旁时,手机屏幕刚好亮起。
沈小满的消息弹出来:"老规矩,我在桥洞底下藏了灯,你往左数第三块礁石,摸黑别摔着。"
晚风裹着湖水的腥气扑过来,她裹紧冲锋衣,钓箱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
码头的灯早坏了十年,月光只够照亮水面浮着的碎藻,像撒了把揉皱的银箔。
钓竿刚支好,脚边忽然传来轻蹭的触感。
是猫。
隋冷低头,看见一团墨色从阴影里漫出来。
黑猫的尾巴尖卷着她的鞋带,仰头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得惊人:"你不是坏人,可以帮我吗?"
钓箱"哐当"砸在地上。
隋冷的手指扣住钓竿,指节发白——这是她第一次听懂除了鱼以外的动物说话。
鱼的语言是气泡似的咕噜,可这只猫的声音像被揉碎的砂纸,带着股沙哑的急切。
"你...能听懂我?"黑猫往前挪了半步,后爪在水泥地上抠出细响,"那个男人,他把我孩子抓走了。"它弓起背,脊梁骨顶起一层黑毛,尾巴尖狠狠抽向码头深处的废弃仓库,"就在那里,铁笼子,还有味道...像烧焦的皮毛。"
隋冷的喉结动了动。
她蹲下来,指尖悬在黑猫脑袋上方两寸的位置——原主从前最怕猫,可此刻她能听见这只猫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撞着"救我的孩子"的念头。
"我帮你。"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稳,"但我需要人帮忙。"
手机在掌心震动,沈小满的视频通话弹出来。
屏幕里,对方举着个手电筒,身后是自家改装过的钓鱼房车,"我就说你肯定会赢!
哎你身后那团黑的是..."
"小满,"隋冷打断她,"码头仓库可能有非法动物交易,现在跟我去看看。"
沈小满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啪"地关掉手电,从房车后备厢抽出件男式外套扔过来:"装成情侣,我手机开着定位,五分钟到。"
废弃仓库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隋冷贴着墙根走,黑猫像道影子般贴着她裤脚。
沈小满的手悄悄勾住她手腕,体温透过冲锋衣渗进来:"右边第三个窗户,铁栏锈了,能扒开。"
腐木的碎屑落进脖子里,隋冷打了个寒颤。
她扒着窗沿往里看,胃里突然翻涌——铁笼层层叠叠堆到天花板,最小的笼子里缩着三只巴掌大的幼猫,脐带还没掉干净;稍大的笼子里关着毛色斑驳的土狗,有的前爪缠着带血的纱布,有的眼睛蒙着浑浊的白膜。
最里面的操作台上摆着几瓶试剂,标签被撕得只剩"XX-7"的残角。
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正捏着注射器走向金毛犬,狗的后腿血肉模糊,发出压抑的呜咽。
"操他妈的。"沈小满的指甲掐进她手背,声音抖得像绷紧的钓线,"报警..."
"嘘——"隋冷突然拽她蹲下。
脚步声从仓库另一侧传来,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晃出锯齿状的影子。
守卫哼着跑调的小曲,橡胶靴碾过碎玻璃:"老张头说今晚有检查?
能查到这儿来算他本事..."
沈小满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他往这边来了。"
隋冷的手指在钓箱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她摸出包腥香型饵料,反手撒向守卫脚边。
"叽叽!那边有吃的!"
"好多玉米粉!"
老鼠的尖叫像炸开的蜂窝。
守卫骂骂咧咧跺脚:"哪来的死耗子!"他转身追着鼠群跑远,橡胶靴的声影渐渐消失在仓库深处。
黑猫突然拽她裤脚。
隋冷顺着它的目光抬头,二楼通风管道的铁网歪了半寸。
她把沈小满往上一托:"你在这儿盯着,我进去。"
管道里的灰落进眼睛,隋冷眯着眼睛往前爬。
黑猫在下方引路,每到转角就"喵"一声——短促,急切。
控制室的门虚掩着,她听见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啪"地切断总电闸。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
仓库里响起骂声,金属笼子被撞得哐啷响。
隋冷摸黑冲下楼,掏出手机按下110:"码头废弃仓库,非法动物实验,现在需要支援!"
警笛声撕开夜色时,隋冷正蹲在金毛犬笼前。
狗的舌头舔过她手背,伤口渗出的血把她袖口染成暗红:"别怕,他们不会再碰你了。"
沈小满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闪光灯在黑暗里炸出白点:"这些王八蛋,我要发网上让他们社死!"她突然顿住,"小冷你看——"
被押上警车的皮夹克男人突然挣扎,吼得脖子青筋暴起:"你们怎么找到的?
谁告的密?!"
隋冷没说话。
她摸了摸脚边的黑猫,猫正用脑袋蹭那三只幼猫,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安抚声。
三天后,隋冷在客厅看早间新闻时,手机突然震动。
"隋小姐?"电话里的男声带着点沙哑的磁性,"我是刑侦大队李振国,想当面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李队长来的时候提了盒桂花糕。
他穿藏蓝警服,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监控显示仓库断电前,有个黑影从通风管爬进去——隋小姐,你这情报精准得不像巧合。"
隋冷捏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
她望着窗外蹲在花盆上的黑猫,它正歪头舔爪子,像在听什么。
"可能...我运气好。"她笑,"毕竟钓鱼人总有点...和自然的默契。"
李队长没接话。
他的目光在黑猫身上停了两秒,从兜里掏出张名片放在茶几上:"如果以后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欢迎随时找我。"
门关上时,隋冷听见楼道里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查一下隋氏次女最近的动态,重点...动物相关。"
夜色漫上阳台时,黑猫跳上栏杆。
隋冷摸了摸它耳朵,它突然竖起尾巴,朝东边歪了歪头。
"那边有什么?"她轻声问。
猫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细线:"鸽子,在说血的味道。"
晨雾里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一只灰鸽停在阳台栏杆上,歪着脑袋盯着她,喙尖沾着星点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