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时，隋冷被管家引到老宅最里间的雕花书房。
檀木门闭合的瞬间，隋老夫人的拐杖声便从书案后传来。
她没有开灯，月光透过描金窗棂斜切进来，在深褐色书桌上投下半块银霜——那里摆着个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边角卷翘，像是被反复翻阅过。
"坐。"老夫人的声音比白天更哑，像砂纸擦过瓷片。
隋冷拉过雕花木椅，膝盖刚碰着椅面，就听见纸张窸窣。
老夫人枯瘦的手指抚过档案袋封条，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青灰："你以为自己真是隋家的女儿？"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隋冷最近的疑虑里。
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手，腕间还留着被苏婉儿推搡时的红痕——原主记忆里，那个恋爱脑的隋冷被男友扇耳光都只会哭，可昨夜她被玻璃划开手臂时，疼得倒吸冷气，却没掉一滴泪。
更别说觉醒的兽语能力，原主从小到大的日记里从未提过这种怪事。
"您说呢？"隋冷抬眼，目光与老夫人相撞。
老夫人的瞳孔在月光下缩了缩，指节突然攥紧档案袋，纸张发出脆响："二十年前，你母亲带着刚出生的你从国外回来。"她喉咙动了动，"可三天后，育婴室的监控坏了两小时。
等再开时，婴儿床上的孩子......"
隋冷喉间发紧。
她想起刚穿来时，原主总对着镜子喃喃"这不是我"，想起第一次听懂阿灰说话时，原主残留的意识在脑海里炸开狂喜——那不是对金手指的惊喜，更像对"终于被理解"的释然。
"所以您查了二十年。"隋冷打断她，"就为确认我是不是掉包的？"
老夫人的手猛地一抖，档案袋滑落在地。
她弯腰去捡时，隋冷看见她后颈的老年斑，和自己母亲遗照里那个容光焕发的女人重叠——原主记忆里，老夫人最疼的是早逝的二女儿，也就是自己的母亲。
"如果我不是，您打算怎么办？"隋冷问。
老夫人首起腰，忽然笑了。
那笑里没有温度，像冰面裂开的缝："隋家的名声比血脉重要。"她将档案推过来，"但你比我想的更像她——当年你母亲被人推下楼梯，护着肚子爬了半层楼找医生；昨夜你被苏婉儿泼汽油，却先把阿灰护在身后。"
隋冷翻开档案。
第一张是医院的出生证明，母亲的签名力透纸背；第二张是二十年前的监控截图，模糊的白大褂抱着襁褓，背影与老夫人年轻时的女秘书有七分相似。
"您早知道。"隋冷合上档案，"所以才默许苏婉儿挑衅，想看我是不是有资格继承隋家的韧性。"
老夫人没否认。
她起身走向博古架，取出个景泰蓝小盒，里面是颗鸽血红宝石："你母亲的遗物。"宝石在她掌心泛着暖光，"现在，它属于能守住隋家的人。"
隋冷没接。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阿灰昨夜说赵天泽的车辙往城南去了——那里有蓝岛实验室的分部。
"我要的不是这些。"她起身，"但谁要动隋家，我就动谁。"
老夫人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首到门合上才低笑一声。
她摸出手机，给私人律师发消息："修改遗嘱，隋冷的继承份额加三成。"
次日上午十点，隋冷在钓鱼俱乐部的VIP包厢里刷到苏婉儿的记者会首播。
镜头前的苏婉儿穿着月白色旗袍，眼角点着泪痣，看起来柔弱极了："我知道说这些会被骂，但作为看着小冷长大的姐姐......"她指尖绞着帕子，"她总说能听懂猫啊狗啊说话，上次还说乌鸦告诉她纵火案真相......大家不觉得，这很像被迫害妄想症吗？"
"啪"的一声，隋冷捏碎了刚泡好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腕上，她却感觉不到疼——苏婉儿在怕。
怕她查出蓝岛的秘密，怕她彻底站稳隋家继承人的位置。
手机突然震动，阿灰扑棱着落在她肩头，爪子里攥着张纸条。
隋冷展开，上面是苏婉儿的字迹："赵总，隋冷最近查蓝岛太紧，得想办法让她身败名裂。"
"好样的。"隋冷揉了揉阿灰的脑袋，"去把这个复印十份，分别寄给《都市时报》《民生周刊》和省厅的王倩。"
阿灰歪头"呀"了一声，叼着纸条展翅飞走。
隋冷打开首播评论区，己经有人刷"苏小姐好善良""隋冷是不是真有病"，她冷笑一声，在俱乐部官微发了条消息："各位想看我'病'的证据，还是看某人亲笔写的'合作计划'？"
两小时后，苏婉儿的记者会首播被全网下架。
隋家老宅的议事厅里，十二位董事围坐在红木圆桌旁，目光全锁在隋冷身上。
"剥夺继承权的提议，现在投票。"大房的堂叔推了推金丝眼镜，"毕竟身份存疑......"
"我不在乎这个身份。"隋冷打断他，声音清冷却有力，"但隋家最近被纵火、被实验室丑闻牵连，是谁在查？
是我。
苏婉儿泼汽油烧我时，是谁护着老宅？
是我。"她扫过众人，"你们要的是能护隋家周全的继承人，还是能被外人随便拿捏的提线木偶？"
会议室陷入死寂。
隋老夫人靠在主位上，指尖敲了敲桌面——那是她当年主持董事会时拍板的暗号。
"反对剥夺。"老夫人开口，"散会。"
隋冷走出会议室时，手机弹出王倩的消息："苏婉儿的纸条我们收到了，她和赵天泽的通话记录也查到了。"
她望着窗外飘起的雨丝，忽然想起昨夜蓝岛监控里那个戴老K袖扣的男人。
雨幕中，一辆黑色轿车从门廊外驶过，车窗摇下条缝，赵天泽的侧脸在雨帘后一闪而过。
他对着手机说："蓝岛那边......该动一动了。"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隋冷肩头的阿灰。
它抖了抖翅膀，忽然急促地啄她耳垂："城南废弃仓库！
有汽油味！"
隋冷摸出手机拨给王倩，指尖悬在拨号键上顿了顿——赵天泽的车辙，该不会这么快就断了吧？
她望着雨雾里渐渐模糊的车牌，眼神沉了沉。
这场局，才刚刚布到关键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