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兴侗寨的鼓楼在暮色中泛着桐油光泽,檐角悬挂的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
秦雅琪站在风雨桥上,指尖划过栏杆上雕刻的盘龙纹,指甲缝里卡进一丝陈年木屑——
这触感让她想起菲律宾安全屋的橡木桌,苏慕尘曾在那上面给她取出肩胛骨里的弹片,木纹里渗的血迹像幅抽象画。
"再用力点,栏杆该被你抠出个弹孔了。"
苏慕尘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芦笙调,他手里端着竹筒饭,糯米香气混着腊肉的烟熏味飘过来。
"李师兄特意给你加了双份腊肠。"
秦雅琪转身,银项圈的吊坠在锁骨上轻晃,月光在银片上流淌如水:"书呆子人呢?该不会又迷路了吧?"
"在教林晓姐用显微镜看蓝靛染料的纤维结构。"
苏慕尘递来竹筒,筒壁还带着炭火的余温,"慕容在客栈帮你改裙子腰围,说你看展品时偷偷松了三次腰带。"
秦雅琪咬开竹筒边缘的芭蕉叶,腊肠的油脂渗进糯米里,形成琥珀色的纹路。
"告诉她,不是我胖了,是苗银腰带勒得我胃下垂。"
她突然用竹签戳起一块腊肠,递到苏慕尘嘴边,"尝尝,比菲律宾那家华人餐馆的强多了。"
苏慕尘低头咬住竹签,舌尖蹭到签子上的辣椒末,喉结滚动着咽下:"辣度堪比你在金三角用的催泪瓦斯。"
"那算什么,"秦雅琪用竹筒碰了碰他的银手镯,发出清脆的响声,"下次让你尝尝我特制的芥末烟雾弹。"
鼓楼前的空地上,侗族姑娘们开始跳"多耶舞",银饰碰撞声如骤雨。
慕容春雪抱着叠好的百褶裙走来,裙摆上的蜡染纹样在月光下泛着靛蓝光泽:"秦小姐,腰围放了两寸。"
"谢了,"秦雅琪接过裙子,指尖擦过慕容春雪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冰凉的触感像极了狙击枪的瞄准镜,"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怎么看出我腰围的?"
慕容春雪将碎发别到耳后,银耳坠在腮边轻晃:"你摸腰带的频率,和李教授调试显微镜焦距时一样。"
李慕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手里举着个玻璃片:"看!这是蓝靛草在400倍下的叶绿体!"
林晓跟在他身后,银角头饰歪向一边,裙摆上沾着泥点,显然刚摔过跤。
"书呆子,"秦雅琪夺过玻璃片对着月光,"这玩意儿能当暗器吗?"
"理论上可以,"李慕白推了推眼镜,"如果涂上蓖麻毒素的话。"
苏慕尘突然抢回玻璃片:"雅琪上次用回形针当暗器,扎穿了三个轮胎。"
"那是因为某人教我的飞针手法!"秦雅琪踹了脚鼓楼的柱子,惊飞檐下栖息的鸽子,羽毛落在她肩头的银饰上,像突然长出的翅膀。
慕容春雪伸手拂去羽毛,突然发现秦雅琪后颈有道淡疤——
那是她在叙利亚被流弹擦伤的痕迹,此刻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锁骨下方的胎记,想起苏慕尘说过"这是前世留下的记号"。
"走啦,长桌宴要开始了!"林晓拽着李慕白的袖子往前跑,银铃铛在腰间清脆作响。
苏慕尘刚要跟上,却被秦雅琪勾住银腰带:"急什么?怕慕容吃醋?"
"怕你饿晕了讹我。"苏慕尘拍开她的手,却把她的银项圈扶正,"这项圈戴歪了,像被雷劈过的避雷针。"
长桌宴从寨门摆到溪边,秦雅琪故意坐在苏慕尘对面,隔着十二道酸汤菜朝他挑眉。
侗族姑娘端来牛角杯,米酒的甜香混着松木气息:"远方的客人,喝下这杯'拦门酒'才算进寨!"
"我来。"秦雅琪抢过牛角杯,仰头灌下,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银项圈,在月光下闪着光。
她将空杯倒扣在桌上,挑衅地看着苏慕尘:"该你了,针灸师。"
苏慕尘接过新斟满的牛角杯,指尖在杯沿轻敲三下——这是他们在缅甸的暗号,意思是"有埋伏"。
秦雅琪瞳孔骤缩,看见他喝酒时喉结的滚动频率变了——那是他们在菲律宾遇袭前,他发出的警告信号。
"好酒。"苏慕尘放下杯子,手背蹭过秦雅琪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画了个"7"——织金洞弹痕的型号。
慕容春雪突然起身,银腰带擦过桌沿:"我去拿些折耳根。"
她的裙摆扫过秦雅琪的小腿,布料下的肌肉瞬间绷紧——这是特种兵的本能反应。
溪水边的石阶泛着潮气,慕容春雪蹲下身假装整理裙摆,余光却看见三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风雨桥阴影里。
其中一人手腕上的刺青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眼镜蛇缠绕着阿拉伯数字"7"。
"给。"秦雅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递来一碟折耳根,银手镯在慕容春雪眼前晃过,"别回头,桥上有'客人'。"
慕容春雪接过碟子,指尖沾到凉拌汁里的糊辣椒:"需要报警吗?"
"报警说他们长得像通缉犯?"秦雅琪轻笑,银耳环随着笑声颤动,"放心,我和舒沐晨处理过更糟的。"
长桌宴进行到高潮时,侗族汉子们开始敲击铜鼓。
秦雅琪借着鼓声掩护,将餐刀别进银腰带内侧。
苏慕尘正在给李慕白倒酒,壶嘴倾斜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风雨桥——那三个黑衣人正在朝停车场移动。
"林晓姐,"慕容春雪突然开口,"能教我唱敬酒歌吗?"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这是苏慕尘教她的"危险信号"。
林晓刚要起身,李慕白突然拽住她的银角头饰:"先看这个!"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蓝靛草细胞壁的显微照片,"这是植物界的天然防弹衣!"
秦雅琪趁机凑到苏慕尘耳边,银项圈的吊坠蹭到他下巴:"停车场,黑色帕杰罗,滇A牌照。"
"看见后视镜上的挂饰了吗?"苏慕尘假装帮她整理项圈,手指在银链上轻点,"金三角赌场的筹码牌。"
鼓声突然停止,寨老举起牛角杯宣布:"现在请远方的客人唱支歌!"
全寨人的目光齐刷刷射来,秦雅琪感觉后腰的餐刀硌到了银饰。
"我来!"慕容春雪突然站起来,百褶裙在月光下绽开,"《侗族大歌》里的'蝉之歌',请多指教。"
她的嗓音清亮如山泉,唱到高音时,风雨桥上的黑衣人同时转头。
秦雅琪趁机摸出手机,在桌下给燕京总部发了定位。
苏慕尘用筷子蘸酒,在桌上画了条眼镜蛇——这是他们追查三年的军火走私集团标志。
歌声结束时,黑衣人己经消失在停车场方向。秦雅琪踢了踢苏慕尘的小腿:"去追?"
"等他们先动。"苏慕尘夹起块酸鱼,鱼肉上的辣椒籽像微型弹孔,"李师兄,显微镜能借我用用吗?"
李慕白推了推眼镜:"你要观察什么?"
"观察某些人的良心。"秦雅琪抢过话头,银手镯撞在碗沿上,发出编钟般的清响。
回客栈的路上,月光把石板路照得如同镀银。
秦雅琪故意落在最后,手指搭在银腰带内侧的餐刀上。
慕容春雪突然折返,递来一件绣着蕨菜纹的披肩:"夜露重,别着凉。"
"谢了,"秦雅琪裹紧披肩,闻到上面有淡淡的薰衣草香,"不过你该关心的是舒沐晨,他连打喷嚏都像在摩尔斯电码求救。"
慕容春雪望着溪水里的月亮倒影:"你们在菲律宾...遇到过比今晚更危险的情况吗?"
"有啊,"秦雅琪用脚尖踢飞一块石子,"他为了救我被水母蜇了,肿得像充气娃娃。"
她突然压低声音,"停车场那辆帕杰罗,后座放着RPG发射器。"
慕容春雪的披肩滑落一半,露出肩头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她为苏慕尘挡开水壶烫伤的。
秦雅琪弯腰捡起披肩,突然看见石板缝里闪过金属光泽——一枚7.62mm弹壳。
"别看。"苏慕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的银手镯压住秦雅琪要去捡弹壳的手,"客栈有蟑螂,我买了杀虫剂。"
秦雅琪抬头,看见他眼底的警告。
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极了菲律宾海滩上的星砂,她突然笑了:"杀虫剂算什么?我带了火焰喷射器。"
客栈的木质楼梯吱呀作响,秦雅琪在转角处突然拽住苏慕尘的银饰腰带:"眼镜蛇的人怎么会追到这?"
"因为你发的弹痕照片,"苏慕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个邮箱被监听了。"
"所以长桌宴是陷阱?"
"不,"苏慕尘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问号,"是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