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好雅兴。”陆离唇畔含笑，眼底却凝着冰霜，“本王倒是不知尚书之女是和舞姬一般供人取乐的。”
江清月闻言一愣，这镇北王莫不是在意指她？
随即看向陆夜白，见他也是面色铁青，不由得打量起这位镇北王，难道他们兄弟二人不睦？
众人皆知镇北王自边关归来，性情孤僻，却手握半数兵权，无人敢轻易招惹。
可此刻为江雪芷出声，似很厌恶王大人的这场羞辱。许多聪明的宾客纷纷出言劝解道。
“文国公府上的胡姬之舞也是十分赏心悦目啊。”
“是啊王大人，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王淮波面色青白，但碍于镇北王的权势相逼，他也不敢辩驳。
心道真是晦气，这镇北王一首不发一言，怎么出言就是堵他，怕不是被江雪芷的美貌迷了心魄了，也是个见色起意的东西！
“王大人可真是没有识珠慧眼，点了我长姐这个善舞的去弹琵琶，殊不知我三妹的琵琶才是弹得最好的。”江清月突然出言。
她唇角微勾，假意温言：“我三妹自幼在闺阁苦练琵琶，只因是庶女所以从未在贵人前露过脸。”
“妹妹莫慌，且去大胆一试，让人瞧瞧你的本事。”
江清月心里得意的想，江浸月这下可要贻笑大方了，有她珠玉在前，她一个从未请过名师指导，自己胡乱弹的人能胜过她？
众人一听她弹得比江清月都好，也来了兴致，纷纷附和。
却见江浸月脸色微变，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低垂眼帘，似是十分为难。
“我们家这三丫头，从小养在姨娘处，没有二丫头那么好的名师指点，恐怕要贻笑大方了，此事还是作罢吧。”老太太急忙出言替江浸月解围。
江浸月向陆离投去求救的目光，男子勾起唇角。似乎想起乞巧节那日她祈求自己的神态。
“听二小姐这样说我倒是好奇了，老夫人何不让她放手一试。”
好你个陆离！怎么刚刚还在帮她长姐说献艺像舞姬，到了她这却怂恿她去表演？
感受到她的眼刀，陆离眼中也带了一丝玩味，他实在是想看看这只小狐狸这次还怎么逃。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上台环抱琵琶坐下。素手轻抚琴弦，只一声便如泣如诉，琴音穿透殿内喧嚣。
曲调初起时，众人只当她怯懦。可随着她指尖流转，弦音竟似暴雨倾盆，忽而又似孤雁哀鸣。
她的“轮指”连奏技法炉火纯青，音符密如珠玉落盘，众人沉醉之时，又转用“扫弦”技法，音色如战鼓雷鸣，似有一股冤屈在声声泣血控诉。
陆夜白微怔，这女子居然是清月的妹妹，难怪长得如此相似，不自觉的望向她时，却恰好对上她的视线。
似在江浸月抬眸的刹那捕捉到了一缕恨意，但那恨意仅一闪，便被她以垂睫掩去，快得令他都疑心是错觉。
这对视也被陆离看在眼里，神情有些复杂。
一曲高潮处，江浸月忽弃谱自创，暗中以指甲用力刮弦，弦上迸出一声声裂帛般的凄厉琴音，似七月下起狂风骤雪。
众人恍惚看见骤雪中，一只浴火凤凰，翅羽滴血却仍在孤空盘旋，不肯坠地。曲终时，满殿寂静如死，众人似久久还没有从琴声中回过神。
文国公霍然起身，眸中还留有震惊之色：“此琴技真是登峰造极！江尚书之女，果然不是凡胎！”
陆夜白见过无数女子献艺，却从未听过谁的琵琶可奏出这般孤寂澄澈的意境，就连江清月也没有。
那少女一身素白衣裙，面容清冷如霜，眉间似笼着一层寒雾，一双眸子如深潭静水，无波无澜。
陆夜白心中感叹，此女琴技己入化境，偏又生的那般清冷勾人，好似琴仙一般。
只可惜是个庶女，身份是低贱了些，还是江清月与他更般配......不过也无妨，待他一统大业，再将她收入后宫也不迟。
陆离忽起身执酒盏，勾唇一笑道：“此曲当浮三大白！江三小姐琴心澄明，胜似仙音。”
“殿下谬赞了。”她这几个字咬得极重，陆离心头一凛，果然见那双眼瞳深处烧着怒焰。
这小狐狸不是弹得挺好的？还装作害怕的样子唬人，现在自己让她出了风头她反倒不感谢又在生哪门子的气？真真是忘恩负义。
江浸月在众人的赞美中款步下台走向坐席。
江清月耳边传来祖母和秦忆柳对她的的夸赞胸中气血翻涌，这怎么可能？江浸月的琴艺居然比她高出这么多？她又没有师从名家......
这不可能，难道她真是妖孽？又看到陆夜白看向江浸月的目光充满了痴迷，此刻他眼里哪还有自己？
他本就是音痴，自己也是靠着弹琴才得了他的青睐，江浸月居然敢这般出风头勾引他，嫉妒如毒藤般从心口蔓延，攀上她精心修饰的面容。
江清月指甲掐入掌心，妒火几乎焚毁理智。她苦心经营的才女形象，竟被这小贱人阴差阳错夺去光彩！
更可恨的是，这镇北王竟连她姓名都未问，便以“仙音”相赞！这本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赞誉，此刻被江浸月夺走！凭什么！
“姐姐这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要吃人似的。”江浸月不知何己经贴耳在她身旁低语，她眉梢轻挑，眼底藏着三分挑衅。
江清月瞳孔骤缩，强压着喉间的铁锈味，恨不得现在就起身抓花她的脸。
但她自幼习得礼仪，知晓此刻在外人面前失态便是名节不保。
她死咬住下唇，冷声道：“妹妹莫不是哪来的妖女，怎么未有人教习还能弹得如此好？”
“天赋这东西是骨子里就有的，若是没有，就算再怎么练习也是无用功，二姐你说是吗？”
江清月闻言脸皮肉眼可见地抽搐两下，“你这贱蹄子，你给我等着……”
“等着什么？二姐真是心善，给我这个好机会在人前露脸，还特意演奏一曲为妹妹抛砖引玉。”
江浸月笑意更甚，“妹妹可真是要好好感谢二姐。”
宴席散时，江清月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眸中淬出毒芒。
她居然敢当面挑衅自己......她必须要让这个小贱人永远配不上陆夜白的注目...让她永远都记住今日得罪她的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