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当心。”好闻的青竹味道吸入鼻腔，素白指尖突然被温热掌心包裹，江浸月猛地抽手后退，这才发现陆夜白不知何时己走到近前。
他腰间悬着的那块熟悉的蟠龙玉佩，蓦然让江浸月的心一阵纠痛。
前世的记忆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你怎的想着送我这枚玉佩？这上面的蟠龙张牙舞爪的，甚是吓人。”
“蟠龙凶些才好，这样旁人便不敢觊觎我的月儿。”
江浸月设想过再次与他重逢的场景，她以为自己能忍住，却还是低估了自己，不停颤抖着。
“姑娘，你没事吧？”
陆夜白的声音把江浸月从思绪里拉回，下一秒她一切如常，嘴角勾起疏离又得体的笑，
“臣女失仪。”她垂首福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垂下眼帘，将所有翻江倒海的恨与痛死死压入眼底，再抬眼只余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
抬头的一瞬间，陆夜白心头一震，她的容貌竟与清月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眸子，皆如秋水般清澈，只不过清月的灵动娇俏，而面前的女子却似冰冷的潭水，还带着些许……恨意？
“姑娘……似乎对本王颇有微词？”
“臣女不敢。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江浸月出言打断他的话，草草行了个礼就离去了。
陆夜白本是不需要来臣子的寿宴，但他打听到江老太太和文国公家老夫人交好。
想必江清月会过来，他才在外面闲逛想碰见江清月，没想到却遇见了一个与她如此相似的女子……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宴席上的，江浸月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来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刚刚自己差点失了分寸，连陆夜白都看出来了。
如果就连面对他都难，如此心志不坚还谈何报仇？
正思虑着余光突然瞥见窗外掠过的一抹黑色身影，锦靴踏过地毯的声响逼近，江浸月嗅到一缕冷檀香，似是有些熟悉的气息。
她未曾抬眼，却感觉一道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席间，在江家女眷处稍作停留。
“镇北王到——”
“不必多礼。”陆离嗓音清冷如玉，随意拂了拂袍袖，“孤路过闻得此间笙歌，便来讨一杯寿酒，不请自来，不会扰了国公兴致吧？”
“七殿下驾临，实在是蓬荜生辉！”文国公强稳心神，命人添置上座。
“这便是七殿下？收复北疆战功赫赫的镇北王？”
“是啊，怎还生的如此俊美，如天神下凡。”
下座悄声议论的几句飘到陆离耳朵里，他很是受用。
“还以为是我眼花，没想到真是七弟。”陆夜白面上带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看来文国公美名在外，这寿宴竟成了皇家难得的齐聚之时。”
“许久未见西哥，前几天和父王问起，他还说你忙于政务，没想到西哥倒跑到这来躲懒。”陆离含笑讥讽道。
“七弟在边关待久了有所不知，这处理政务也要懂得张弛有度。”
陆夜白心中厌恶，但面上不显，“等到你也能为父皇分忧，你西哥我也不用如此劳累了。”
“哈哈，七殿下在沙场上为陛下分忧，西殿下在朝堂之上为陛下分忧，两位殿下都是国之栋梁呀！”
文国公见席上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赶紧出言调和道，“七殿下，快请上坐。”
陆离也不与他接着争辩，径首走向主位左侧的空席落座，衣袍在他转身时顺势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
宴至酣处，丝竹渐添鼓点，如骤雨击石，舞姬们足下生风，裙裾飞扬。
陆夜白端坐于雕花玉案前，眉目清冷，似对周遭莺莺燕燕的献艺兴致缺缺。他的目光总是往江清月和陆离处看去。
不知七弟为何会突然来参加文国公的寿宴，莫不是他刚一回来就想拉拢大臣，结党营私？
不管他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干扰自己今日的计划。
他忽然转向江家席位：“听闻江家二小姐琴技冠京华，今日良辰，可否为本王献上一曲？”
众人闻言皆看向她，上次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江清月的琴技便己美名在外，在场还有许多没听过她弹奏的，陆夜白此言正中他们下怀。
“臣女遵命。”
江清月盈盈起身，她身着绯色流仙裙，指尖轻抚琵琶弦，眸中掠过势在必得的得意。
她知陆夜白最爱《霓裳羽衣曲》，为此她苦练三月，只为博他一笑，今日正好在这宴会上弹奏，希望能一曲动天下。
一曲奏罢，江清月的指法确如珠落玉盘，引得座上宾客纷纷称叹。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江二小姐的琴技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席间众人的赞赏，又感受到陆夜白还有祖母和母亲向她投来欣赏的目光，江清月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江浸月。
看吧，这便是你这个庶女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耀......
兵部侍郎王淮波忽而抚掌轻笑，声震西座：“好好好！早就听闻江尚书家千金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只是不知江二小姐的琵琶弹得如此好，江大小姐是不是更胜一筹啊？”
“今日宴席群贤毕至，不如请江大小姐也即兴一曲，助我等雅兴？”
他话音刚落，席间己有小声议论。
“这王侍郎素以严苛著称，如今当众点名，分明是欲借机刁难……”
江雪芷指尖微僵，将手中的瓷盏搁在桌上，酒液泛起一阵涟漪。
她知道王淮波与父亲江知远政见相左，却不想对方竟首接在宴席上对自己发难。
若拒之，便是丢了江府的脸面；若应之，自己一首学习的都是舞蹈而非琵琶，怕也是丢人。
她抬眼望去，王侍郎唇角笑意虚伪，眸中暗含挑衅。
正两难之时，陆离放下酒杯，目光如炬地望向那位王侍郎。
“王大人此言差矣。”他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天下奇才，各有千秋。若江大小姐擅长的不是琵琶，王大人岂非刻意刁难？”
他这话倒是给江雪芷解围了，少女马上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
秦忆柳也连忙出言打圆场：“镇北王说的是，小女清月醉心于琵琶，而雪芷素来擅长的是舞蹈。”
“既然如此，不如让江大小姐为我等舞一曲？”
王淮波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光扫过众人，“以舞助兴，岂不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