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没有风。
只有血腥气在飘。
冷轩被铁链锁在石柱上,青布衫破了,露出的皮肉上全是鞭痕。
血珠顺着鞭痕往下滴,落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疼吗?”黑煞君蹲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烧红的烙铁,火星溅在冷轩脚边。
冷轩抬起头,脸上居然带着笑。
“疼。”他说。
黑煞君挑眉:“疼就好。说!‘无念心经’的口诀,还有苏晚晴把秘录藏哪了!”
“但疼的是皮肉,”冷轩看着自己的伤口,眼神平静,“不是心。”
“放屁!”黑煞君将烙铁凑近他脸颊,热气烤得冷轩睫毛都在颤,“老子把你脸皮烫掉,看你心疼不疼!”
冷轩没躲。
他看着烙铁上的火星,像在看渔火。
“我师父说,”他忽然开口,“人有三痛:
身痛,心痛,执念痛。
无念者,
身痛可忍,心痛可忘,执念……”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烟,“本就不该有。”
黑煞君愣住了。
他见过硬骨头,见过不怕死的,
但没见过被烙铁烫着脸,还能说“执念不该有”的傻子。
“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疯?”他忍不住问。
冷轩笑了,笑得伤口裂开,血又流出来。
“傻与疯,”他说,“就像这烙铁,
看着烫,
其实冷的时候,和石头没区别。”
“胡说八道!”黑煞君猛地将烙铁砸在地上,火星西溅,“老子不信这套!”
他挥手,两个刀客抬来一桶冰水,“哗啦”浇在冷轩身上!
鞭痕遇冷,疼得像刀割。
冷轩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好凉,”他说,“像东海的海风。”
黑煞君彻底懵了。
这小子被打了半夜,挨了烙铁,淋了冰水,
不说疼,不说怕,反而说像海风?
“楼主,”旁边的刀客低声道,“这小子会不会……真的疯了?”
“疯?”黑煞君盯着冷轩,眼神像在看一件怪物,“他能使出‘刹那芳华’,能震退我的魔斧,会是疯子?”
冷轩睁开眼,看着黑煞君。
“你知道鱼为什么会上钩吗?”他问。
“关我屁事!”
“因为鱼想吃饵,”冷轩说,“就像你想得到秘录,慕龙想算计别人,
大家都在吃自己的‘饵’,
然后掉进别人的‘钩’。”
黑煞君听得一头雾水,却莫名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他想起慕龙的笑里刀,想起自己设下的陷阱,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你……”他指着冷轩,“少给老子打哑谜!快说,苏晚晴在哪?!”
冷轩没回答。
他看着地牢顶上的小窗,透过窗能看到一丝月光。
“月亮很圆,”他喃喃道,“像我家门前的鱼塘。
小时候,我总在塘边钓鱼,
一钓就是一夜。”
黑煞君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这小子要么是真疯了,要么就是有什么奇特的功夫,能让痛感消失。
“把他看好了!”黑煞君甩袖而去,“老子就不信,他能扛到天亮!”
刀客们关上门,地牢里只剩下冷轩和摇曳的油灯。
冷轩靠在石柱上,血还在流,身体还在抖。
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澈。
“师父,”他低声说,“
无念心经,果然很难。
疼还是疼,
只是把疼,
想成了海风,想成了月光,想成了钓鱼的夜晚。”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黑煞君不懂,
有些痛,不是不疼,是不想疼。
有些疯,不是真疯,是不愿和这疯狂的江湖,
一般见识。
而此刻的黑煞堡外,
凌霜月伏在屋顶,握紧了霜华剑。
她听见了地牢里的对话,
也看见了冷轩眼中那抹不属于疯子的、
澄明如镜的光。
“痴人……”她轻声叹息,“
你这哪是说梦话,
你是把这江湖,
当成了一场梦啊。”
夜,还很长。
地牢里的油灯,
还在摇曳,
像一个不肯醒来的梦,
也像一个,
即将醒来的……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