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阁的夜,是冷的。
冷得像凌霜月手中的剑。
“你终于肯回来了。”灰袍长老坐在首座,手中把玩着一枚寒玉扳指,扳指上的血丝纹路,像极了冷轩手臂上的青黑。
凌霜月站在堂中,月白裙角沾着未干的海盐,“霜华”剑斜挎在肩,剑身凝着一层白霜。
“父亲召我,不敢不归。”
“不敢?”灰袍长老放下扳指,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看你是‘不想’归吧?为了一个冷轩,连凌霄阁的门规都忘了?”
凌霜月沉默。
堂外的风穿过雕花木窗,吹得梁上的铜铃“叮铃”作响,像在哭。
“黑煞君的帖子,”灰袍长老拿起桌上的血色请柬,“你看到了?”
“看到了。”
“很好。”灰袍长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眼中没有父亲的温情,只有阁主的威严,“凌霄阁决定了,与黑煞堡合作。”
凌霜月猛地抬头,霜华剑不自觉地出鞘半寸,“噌”的一声清响刺破寂静。
“合作?父亲忘了百花谷的血海深仇?忘了慕龙与黑煞君的狼子野心?”
“江湖哪有真正的正邪,”灰袍长老的声音冷得像冰,“只有赢者的规矩。黑煞君愿以‘千机蚕丝’为聘,助凌霄阁清扫门户——包括……冷轩。”
“冷轩是无辜的!”凌霜月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只是个想钓鱼的傻子!”
“傻子?”灰袍长老冷笑,“能使出‘无念心经’的傻子,比慕龙更可怕。你以为他护着苏晚晴,真的是为了情?
他护的,是百花谷的秘录,是能颠覆江湖的力量!”
凌霜月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石柱上。
她想起冷轩癫魔发作时的痛苦,想起他为苏晚晴挡刀时的决绝,想起他说“钓鱼的人,不懂江湖的刀”时的清澈眼神。
“父亲,”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若凌霄阁与黑煞堡为伍,
那我们和……和那些灭门的凶手,
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灰袍长老逼近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们是执刀者,不是刀下鬼。
凌霜月,你是凌霄阁的少阁主,
你的剑,要为‘大义’而挥,
不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痴人。”
“大义?”凌霜月看着父亲,忽然觉得陌生,“是助纣为虐的大义,还是……掩盖真相的大义?”
“放肆!”灰袍长老猛地一拍石柱,石屑纷飞,“我再说一遍:
黑煞堡的赎身宴,你必须去。
要么,杀了冷轩,取他的心经;
要么,杀了苏晚晴,夺她的秘录。
二者选其一,
否则,
你就不是我凌啸天的女儿!”
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铜铃还在响,却像是在为一场父女反目,奏响哀乐。
凌霜月看着父亲眼中的冷漠,看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狐形刺青——那是飞狐堂的标记。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击中她:“父亲……你和慕龙……”
“住口!”灰袍长老眼中杀机毕露,“再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废了你的武功!”
凌霜月握紧了霜华剑,剑身的寒意透过掌心,传遍全身。
她想起师父说的“剑道本心”,想起冷轩说的“干净的方式”,想起自己离开时那钩冰冷的月。
“父亲,”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江湖路,
本就是一个人的路。
既然您选择了黑煞堡的刀,
那女儿的剑,
只好……
指向您了。”
说完,她猛地拔剑!
霜华剑如霜落九天,首刺灰袍长老咽喉!
这一剑,快如闪电,却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决绝。
灰袍长老侧身避开,袖中滑出一枚毒针,“咻”地射向凌霜月后心!
“你敢叛出师门?”
凌霜月旋身避开,剑花织成光幕,将毒针震落在地,“叮”的一声轻响,毒针在石板上腐蚀出一个小孔。
“叛出师门的,”她看着父亲,眼中含泪,“不是我。”
说完,她转身跃出大堂,霜华剑划破夜空,留下一道清冷的光。
身后传来灰袍长老的怒吼:“拿下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凌霜月在屋顶疾驰,月白裙角在夜色中翻飞,像一只受伤的蝶。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信谁,
只知道凌霄阁己非昔日的凌霄阁,
父亲也己非昔日的父亲。
“冷轩,”她对着夜风低语,“
江湖的水,
比东海的浪更浑。
你的‘无念’,
能渡得过这……
父命难违的心魔吗?”
夜,更深了。
凌霄阁的灯火在她身后渐远,像一片燃烧的虚伪。
凌霜月握紧霜华剑,朝着黑煞堡的方向奔去,
她知道,
这一去,
不仅是救冷轩,
更是救自己,
救这江湖里,
最后一点……
不肯熄灭的光。
而此刻的黑煞堡,
红灯笼己高高挂起,
一场名为“赎身”的杀局,
正在等着所有入局的人,
包括那个在正邪之间挣扎的女剑客,
和她那把,
既想护花,又要斩棘的……
霜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