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醒了冷轩。
咸腥的风,像苏晚晴最后一口呼吸。
他睁开眼,看见的不是黑煞堡的火光,是东海的天。
天很蓝,蓝得像凌霜月第一次遇见他时,那把未出鞘的剑。
“水……”他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像火烧。
手边有个酒壶,不是他的。拔开塞子,倒出来的却是清水。壶底刻着三个字:“霜天月”。
“凌霜月……”他喃喃道,挣扎着坐起。
身下是柔软的海沙,旁边插着霜华剑,剑穗上的流苏被海水泡得发胀。不远处的礁石上,放着一个药包,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八个字,字迹凌厉如剑:“活下去,别回来。”
冷轩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回来?”他望着茫茫大海,“
江湖这么大,
哪里是回来,
哪里是离开?”
他想起苏晚晴的嫁衣,黑煞君的大火,还有凌霜月划开父亲手臂时,那声清脆的剑鸣。
“江湖何辜……”他轻声说,捡起一块贝壳,在沙地上画着百花谷的轮廓,“
错的是人,
还是这世道?”
海浪打在礁石上,碎成无数片,像他破碎的经脉。
他卷起袖子,手臂上的青黑纹路己淡了些,却像刻进了骨头里。每动一下,都有细密的痛感传来,提醒他“无念心经”的反噬,并未消失。
“师父说,无念忌情伤。”他对着海浪自语,“
可情若不伤,
还是人吗?”
他挣扎着站起来,捡起霜华剑。剑身冰冷,映出他苍白的脸。
“这把剑,斩过情,斩过义,斩过凌霄阁的规矩。”他用指尖划过剑刃,“
现在轮到我了?”
不远处的山洞里,有生火的痕迹。显然凌霜月早为他准备了落脚处。洞里还有半袋干粮,一坛淡水,和一本线装旧书。
书没有封面,第一页写着西个字:“无念心经”。
是他师父的笔迹。
冷轩坐下,翻开书。里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却仿佛多了些以前没看懂的意味。
“无念非无情,是不念情。”
“情如潮,念如礁,撞碎方得平静。”
“平静?”冷轩合上书本,望向洞外的潮水,“
苏晚晴死了,黑煞堡没了,
这江湖,
何曾平静过?”
他开始在岛上养伤。
每天清晨,他会用霜华剑劈开海浪,练着早己生疏的剑招。
傍晚,他会坐在礁石上,看夕阳把海水染成血色,像黑煞堡那场大火。
深夜,他会翻开“无念心经”,试着运转内力,却总能感觉到经脉里那股狂暴的力量,像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有一次,他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身边的沙。
血珠落在贝壳上,像极了苏晚晴嫁衣上的血迹。
“你说我救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冷轩对着贝壳说,“
现在看来,
你是对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东海的风吹散了血腥气,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结。
他常常对着大海发呆,想百花谷的火,想黑煞君的笑,想凌霜月决绝的眼神。
“江湖啊江湖,”他举起酒壶,灌下一口清水,“
你带走了那么多人,
可曾有过一丝怜悯?”
潮水涨了又落,像江湖的恩怨,循环往复。
冷轩的伤渐渐好了些,“无念心经”的反噬也不再那么频繁。但他知道,有些伤,是好不了的。
那天,他在海边捡到一个漂流瓶。
瓶里没有信,只有半片残谱,上面的字被海水泡得模糊。
是“百花残谱”。
冷轩看着残谱,突然笑了。
“原来你也来了。”他对残谱说,“
是来看我这个,
救不了任何人的痴人吗?”
他把残谱放进怀里,像收起一段逝去的时光。
“也罢,”他站起身,望着无尽的大海,“
既然回不去江湖,
就在这岛上,
做个独钓寒江的……
疯子吧。”
只是他不知道,
当他在东海的潮声中迷茫时,
中原的江湖,
早己换了人间。
而那本“无念心经”,
正在他每日的修炼中,
悄然发生着变化。
就像这东海的潮水,
看似平静,
深处却酝酿着,
足以颠覆一切的……
惊涛骇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