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陆骁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女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戎马半生,见过运筹帷幄的谋士,见过冲锋陷阵的猛将,却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用如此清晰的条理,勾勒出一幅他闻所未闻的、关于生产和财富的宏伟蓝图。
建立作坊,自己生产冬衣?
利用军属,计件付酬?
甚至……还要为他赚取军费?
这其中任何一个想法,都超出了他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认知。
“你……”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做到?”
这不是质疑,而是一种本能的、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究。
云舒晚笑了。
她的笑容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她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叠图纸,平铺在陆骁面前的桌案上。
“就凭这个。”
陆骁的目光,落在那几张图纸上。
他本以为会是什么深奥的阵法或地图,却发现上面画着的,是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结构精巧又复杂的……器械?
“这是……纺车?”他认出了其中一个的大致轮廓,但细节却完全不同。
“是改良版的多锭纺车。”云舒晚的声音,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在指点一个门外汉。
“传统的纺车,一次只能纺一根纱。而我这个,在同样的人力驱动下,一次可以纺出八根,甚至十六根。效率,是传统纺车的十倍以上。”
“还有这个,是改良的织布机。它的宽度更大,结构更稳,织出来的布料,也更紧密厚实。”
“最重要的是这个。”她指向最后一张图纸。
那上面画的,不是器械,而是一套流程图。
上面标注着“羊毛初洗”、“脱脂”、“梳理”、“纺纱”、“织布”、“裁剪”、“缝纫”等一个个步骤,并用箭头清晰地连接起来。
“这是什么?”陆骁彻底看不懂了。
“这叫‘流水线’。”云舒晚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们不需要每个人都精通从羊毛到成衣的所有工序。”
“我们只需要,让一部分人,专门负责清洗。”
“另一部分人,专门负责纺纱。再一部分人,专门负责织布……”
“每个人,都只做自己最擅长、最熟练的那一道工序。”
“像一条流动的河水一样,将原料,一步步地变成成品。”
“如此一来,不仅效率能达到最大化,产品的质量,也能得到统一和保证。”
陆骁呆呆地看着那张流程图,又看了看云舒晚。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虽然不懂生产,但他懂兵法!
云舒晚口中的“流水线”,不就是兵法中所说的“各司其职、分工协作”吗?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种理念,竟然可以用在……生产衣物上!
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我需要你的支持。”云舒晚收起图纸,看着他震惊的脸,语气变得严肃。
“第一,我需要一块地方,就是我说的那个山谷。”
“第二,我需要人手。军中的工匠,我都要。城中所有的军属妇孺,由我来统一调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今天起,作坊所有事务,由我一人说了算。任何人,包括你陆将军在内,都不得干涉。”
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目光灼灼,不容置疑。
陆骁与她对视了许久。
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代表着他身份和权力的玄铁令牌,放在了桌上。
“可以。”
他只说了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从今天起,朔方城所有工匠,所有军属,所有与此事相关的资源,尽归你调配。”
“凭此令牌,如我亲临。”
他选择了一场豪赌。
将整个镇北军的希望,都压在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身上。
云舒晚拿起那块尚带着他体温的令牌,微微一笑。
“合作愉快,陆将军。”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才算是真正平等的“合作伙伴”。
而她,也终于在这片冰冷的北境之地,拥有了第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