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的温情,尚未散尽。
一场突如其来的军情急报,便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整个镇北军的头顶。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骑着快马,冲进了帅帐。
“报——!”
他从马上滚落,连滚带爬地冲到陆骁面前。
“将军!狼烟口哨站……昨夜……昨夜被鞑靼人的‘苍狼锐士’给端了!”
“什么?!”
陆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股冰冷的煞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帅帐。
在座的几名副将,也都脸色大变。
狼烟口,是朔方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前沿哨站,扼守着通往敌国草原的咽喉要道,位置极其重要。
而鞑靼人的“苍狼锐士”,更是他们王庭最精锐的骑兵部队,来去如风,战力极其强悍。
平日里,他们只会在大规模的战役中出现。
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哨站,悍然出手?
“伤亡如何?哨站守将何在?”陆骁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狼烟口……全军覆没。”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百户长王猛,力战而死。属下……属下是拼死才冲出来的。”
“他们有多少人?”
“不足五百骑。但……但他们装备精良,悍不畏死,我们……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陆骁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区区五百骑,就端掉了他一个满编百人的哨站!
这不仅是军事上的损失,更是奇耻大辱!
“他们人呢?退了?”
“没有!”传令兵摇头,“他们占了狼烟口,就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什么?!”这次,连最沉稳的副将都坐不住了。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区区五百人,就敢在我镇北军的眼皮子底下扎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将军!末将请战!愿领五千精兵,踏平狼烟口,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性如烈火的张副将,第一个站了出来。
陆骁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死死地盯着“狼烟口”那个位置。
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鞑靼人此举,看似鲁莽,实则充满了算计。
他们占着狼烟口,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了朔方城的咽喉上。
他若派大军去剿,对方可凭借骑兵的机动性,随时后撤,将他拖入茫茫草原,陷入被动。
他若派小股部队去,又未必是那支精锐的“苍狼锐士”的对手,反而可能再吃败仗,进一步打击士气。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五百骑兵背后,是否还埋伏着鞑靼人的主力大军。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逼着他,不得不做出选择的阳谋。
就在这时,云舒晚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她己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看着沙盘前那个陷入沉思的男人,没有出声打扰。
首到陆骁抬起头,看到她,眼中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很快又被凝重所取代。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那个,要为我摘月亮的夫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云舒晚走到他身边,语气平静。
陆骁没有隐瞒,将眼下的困局,简单地对她叙述了一遍。
云舒晚听完,目光也落在了沙盘上。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他们,不是来打仗的。”
“嗯?”陆骁看向她。
“他们是来试探的。”云舒晚的手指,点在了狼烟口后方,那片广袤的区域。
“试探你的虚实,试探你手下兵马的战力,更重要的,是试探……我们那个新建的作坊,到底对镇北军的影响有多大。”
她一语,道破了天机。
“前几日的刺杀失败了,他们便换了种方式。”
“这五百人,是诱饵,也是尖刀。能杀了你最好,杀不了,也要逼得你疲于奔命,暴露出你的底牌。”
陆骁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他没想到,自己苦思冥想才看透的战略意图,竟被她一眼就瞧了个分明。
“那依你之见,”他看着她,第一次,用上了请教的语气,“此战,该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