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晚的威胁,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抵在了云廷山的喉咙上。
去顺天府鸣冤?
把事情闹大?
他费尽心机才搭上太傅和三皇子这条线,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岔子!
若是让太傅知道,他安远侯府的家事如此腌臢不堪,为了联姻竟闹得女儿要去告官,太傅会怎么看他?
三皇子又会怎么看他?
一个连后宅都管不好的男人,还能指望他办成什么大事?
与这泼天的富贵前程相比,区区几个庄子铺面,又算得了什么?
云廷山的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儿。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眼前的云舒晚,冷静、狠厉,句句戳他要害,哪里还是那个只知道撒娇哭闹的草包?
“好……”
许久,云廷山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得很!”
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你等着!”
云舒晚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他怒气冲冲的脚步声远去,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她知道,他会妥协的。
对于一个被野心和欲望吞噬的人来说,亲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到半个时辰,云廷山就回来了。
他将一叠厚厚的地契文书和一摞银票,重重地摔在床边的桌案上。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他指着桌上的东西,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
“庄子两座,铺面三间,库房里的药材也都给你清点出来了,还有五万两银票,一分不少!”
云-舒晚没有立刻去碰那些东西。
她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父亲,您好像忘了,这些本就是我母亲的陪嫁,是我应得的。”
云廷山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云-舒晚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我只是觉得,口说无凭。为了免去日后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让您和柳姨安心,我们还是立个字据为好。”
“立什么字据?”云廷山下意识地问道。
云舒晚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让云廷山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话。
“我们,写一封义绝书吧。”
“什么?!”云廷山怀疑自己听错了。
义绝。
在大渊王朝的律法中,这仅次于“和离”与“休妻”,是子女与父母断绝关系的最终方式。
一旦签订,便意味着恩断义绝,从此再无干系,形同陌路。
这个逆女,她……她竟然要和自己断绝父女关系?
云舒晚仿佛没看到他震惊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父亲,您想啊。我马上就要嫁入太傅府,从此就是周家的人了。”
“而您和柳姨,还有弟弟妹妹们,将来前程远大,也总不好被我这个‘不祥之人’拖累。”
“我们立下义绝书,我自愿放弃安远侯府嫡女的身份,以及对沈家剩余家产的任何继承权。从此,我的生死荣辱,与侯府再无瓜葛。”
“而您,也永远不必再为我这个女儿费心。这对我们双方,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云廷山死死地盯着她,脑子飞速地运转着。
他试图从云舒晚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悲伤或者不舍。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让他心悸的平静。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女儿,是真的对他,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了。
也好!
断了也好!
原本他还担心,将来吞没沈家那笔巨额家产时,会留下话柄。
如今她主动提出义绝,自愿放弃继承权,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这等于她亲手将那富可敌国的家业,拱手相让!
一瞬间,方才被割肉的痛楚,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所取代。
“此话当真?”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绝无虚言。”云舒晚点头,“笔墨伺候吧。”
云廷山生怕她反悔,立刻叫人取来了文房西宝。
云舒晚撑着病体,亲自提笔。
她的字,随了母亲沈清禾,清隽中带着一股凌厉的锋芒。
一封义绝书,一挥而就。
内容清晰明了:
自今日起,云氏舒晚,与安远侯云廷山恩断义绝。云舒晚自愿放弃侯府嫡女身份及沈氏家产全部继承权。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云舒晚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用簪子刺破指尖,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鲜红的指印,落在白纸黑字上,触目惊心。
云廷山拿起那封义绝书,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才迫不及-待地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好!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关系!”
他将其中一份义绝书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仿佛揣着一件稀世珍宝。
另一份,则丢给了云舒晚。
“这些东西,你拿走!”
“从此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看也不再看云舒晚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他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柳氏。
云舒晚看着他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容。
她拿起桌上的地契、银票,连同那份义绝书,心念一动,全部收入了空间。
第一步,完成了。
云廷山,柳氏,云轻烟……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