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书房。
陆骁看着手中的两份卷宗,眉头,微微地皱着。
一份,是关于郭图的。
另一份,是关于华鸢的。
这两份,是云舒晚让下面的人,整理出来的两人最详细的信息。
“怎么?”
云舒晚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走了进来,放到他手边。
“还在为白天的事,感到困惑?”
陆骁没有否认。
他放下卷宗,看着妻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我不是,不信你的眼光。”
他斟酌着词句。
“只是,那个郭图,双腿己废,连上战场,都做不到。而那个华鸢,性情孤僻,不喜与人交往。”
“这样的人,你一上来,就委以‘首席军师’和‘首席医官’的重任。”
“我怕……军中将士,会不服。”
他担心的,是人心。
是怕她,操之过急,反而引起下面人的反弹。
云舒晚笑了。
她坐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梨汤,递到他嘴边。
“夫君,先润润嗓子。”
陆骁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顺从地,张嘴,喝了下去。
清甜的梨汤,滑入喉咙,也仿佛,抚平了他心中,那最后一丝焦躁。
“夫君,”云舒晚放下碗,看着他,“我问你,你看人,看的是什么?”
“自然是,忠诚,和本事。”陆骁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看一把刀,看的是什么?”
“看它,是否锋利。”
“那你看一匹马呢?”
“看它,是否能日行千里。”
“这就对了。”云舒晚点头。
“你看刀,不会因为它刀鞘丑陋,就说它不是好刀。”
“你看马,也不会因为它毛色驳杂,就说它不是好马。”
“为何,到了看人,你却要,先看他的腿,是否健全?看她的脸,是否完美?”
她看着陆骁,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
“郭图的腿,是废了。可他的脑子,没有废。”
“他那颗能算尽天下人心,能决胜千里之外的脑子,比十万大军,还要有用。”
“华鸢的脸,是毁了。可她的手,没有毁。”
“她那双能起死回生,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手,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珍贵。”
“我们北境,如今,最缺的,不是能冲锋陷阵的猛将。”
“而是,像他们这样的……国士。”
陆骁听着妻子的话,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她说得对。
是他,自己,草率了。
“夫君,你可曾听过,周公吐哺的典故?”云舒晚的声音,变得悠悠。
“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唯恐,失了天下贤才。”
“他礼贤下士,看的,是那些人的才华,而不是他们的出身,和样貌。”
“所以,天下归心。”
“我们今日,也是一样。”
她看着陆骁,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我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重用郭图和华鸢。不仅仅,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价值。”
“我更是,要做给,全天下所有,像他们一样,怀才不遇、身有缺憾的人看!”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北境,是真正‘唯才是举’的地方!”
“在这里,只要你有本事,就算你是个瘸子,是个瞎子,是个哑巴!”
“我北境,照样,给你别人给不了的尊重,和地位!”
“如此,何愁,天下英才,不入我彀中?”
一番话,说得陆骁,是心神剧震,茅塞顿开。
他看着眼前这个,胸中,仿佛装着整个天下格局的妻子。
心中,除了爱慕,除了宠溺,又多了一种,近乎仰望的……崇拜。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她的天,是她的山,能为她,遮风挡雨。
可现在他才发现。
她,才是那个,能为他,指引方向,拨开迷雾的……掌舵人。
他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但云舒晚知道。
这个男人,己经,被她,彻底地,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