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昏迷的萧景墨小心地放在榻边的软椅上,随即不顾一切地扑到沈惊鸿榻边,颤抖的手猛地握住她冰冷得毫无温度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惊鸿!醒醒!我回来了!七弟也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
你睁开眼看看!看看啊!”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般砸落在沈惊鸿冰冷的手背上。
太医和宫女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如同血人般的两位殿下,看着墨王殿下肩头那恐怖的箭伤,再看着如同疯魔般的六殿下,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他们一时僵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救她!救墨王殿下!”沈栩最先反应过来,这位老将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瞬间惊醒了呆滞的众人!
太医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扑到沈惊鸿榻前,颤抖的手再次搭上她的脉搏,另一只手则迅速抓向针囊。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动时,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绝处逢生般的光芒!
“脉……脉象!有……有转机!”太医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调,“快!参汤!吊命!快——!”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手指如飞,数枚金针瞬间刺入沈惊鸿几处要穴!
宫女们如同被鞭子抽打,瞬间忙碌起来!参汤被迅速端来,小心翼翼地撬开沈惊鸿的牙关,一点点灌入。
另一边,随行回来的宋明阳也立刻扑到软椅旁,开始紧急处理萧景墨肩头那恐怖的贯穿箭伤。
剪断箭杆,拔出箭簇,鲜血瞬间涌出!军医咬着牙,用烈酒冲洗伤口,敷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而紧张的忙碌之中。浓重的药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鼻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萧景衍依旧死死握着沈惊鸿的手,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的脉搏跳动。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太医施针的动作,一瞬不瞬,仿佛要将所有的生命力都通过目光传递过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地流逝。烛火噼啪作响,更漏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
床榻之上,沈惊鸿覆盖在眼睑下的睫毛,极其轻微地、如同被微风拂动的蝶翼,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那微弱的动作,却如同惊雷般在萧景衍心中炸开!他屏住了呼吸,赤红的眼中充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的希冀!
终于,在太医落下最后一针,在参汤的效力缓缓化开,在萧景衍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灼穿的滚烫目光注视下——
沈惊鸿那双紧闭了太久、仿佛要沉入永恒黑暗的眼眸,极其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模糊的影像在晃动。耳畔是嘈杂的、带着哭腔的呼唤,还有……掌心那熟悉的,滚烫的温度……
她的目光,茫然地、艰难地移动着,最终,定格在了那张近在咫尺、布满血污泪痕、写满了无尽恐慌与狂喜的年轻脸庞上。
“殿……下……”一声微弱得如同叹息般的呼唤,如同穿越了千山万水,终于从她苍白干裂的唇间,极其艰难地溢了出来。
那声音虽弱,却如同天籁,瞬间击穿了殿内所有沉重的阴霾!
“惊鸿——!!!”萧景衍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混杂着无尽狂喜与巨大悲痛的哽咽!
他猛地俯下身,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砸落在沈惊鸿冰冷的脸颊上。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握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在!我在!别怕……别怕……我们……都回来了……”
沈惊鸿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带着大病初愈的茫然和脆弱。
她似乎想努力看清眼前的人,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的视线艰难地移动,扫过父亲沈栩那瞬间老泪纵横却强忍着的脸,扫过父亲包着断腕,泪流满面激动不己的模样,最终,落在了旁边软椅上,那个昏迷不醒、肩头裹着厚厚染血布条的身影上。
当看清那是萧景墨时,她那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底,瞬间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担忧、恐惧、后怕……无数的情绪交织翻涌!
她挣扎着想动,想开口询问,却被巨大的虚弱感牢牢攫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七弟……他……”萧景衍立刻明白了她的担忧,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没事!
受了点伤,力竭昏过去了!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他……他也把你……从鬼门关抢回来了!”
他说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沈惊鸿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萧景墨苍白却依旧冷峻的侧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担忧、感激,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的东西。
最终,那浓密的睫毛如同疲惫的蝶翼,缓缓地、轻轻地覆盖下来。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只被萧景衍紧紧握着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回握了一下。
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回握,却如同最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萧景衍心头所有的阴霾和恐慌。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肌肤。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紧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殿内,烛火依旧跳跃。药香弥漫。太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惊鸿的脉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宫女们轻手轻脚地更换着被血污弄脏的布巾。沈栩走到软椅旁,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萧景墨,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未受伤的肩膀,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与后怕。
沈栩看着女儿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再看看榻边紧握着她手,如同守护神般的萧景衍,断腕处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欣慰的弧度。
窗外,风雨依旧肆虐,呜咽着拍打着窗棂。
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终于被这微弱却顽强的生机,撕开了一道缝隙。
长夜未尽,烽火未熄。
南岳的威胁如同盘旋的秃鹫,朝堂的暗流依旧汹涌。
但此刻,经历了地狱般的磨难,这殿内的每一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生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