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林薇的尖啸被凛冽寒风撕扯成碎片,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发出这最后的绝望呐喊后迅速黯淡。透支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冰冷的岩石倒去。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嗖——!”
一道撕裂空气的锐响猛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一条粗粝坚韧、带着牦牛毛腥膻气味的深褐色绳索,如同灵蛇般精准地垂落下来,“啪”地一声,重重抽打在林薇身边的岩石上,溅起几点冰冷的火星!
绳索!
林薇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摔倒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那根近在咫尺的救命绳索!粗糙的绳索纤维摩擦着她冻伤破裂的手掌,带来钻心的刺痛,却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抬起头,视线模糊地向上望去。
只见崖壁上方那凸出的巨大岩檐边缘,那个高大的身影轮廓己经完全清晰!借着稳定燃烧的火光(似乎是火把),林薇看清了那人的装束:一身厚重的、深棕色的牦牛皮袍,袍子边缘磨损严重,沾满了油污和风霜的痕迹。他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材质的翻毛皮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刚硬、布满风霜刻痕的下颌和紧抿的厚嘴唇。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斜挎的一张几乎与他等高的、造型古朴的硬木长弓,以及腰间悬挂的一柄弯曲的藏刀和一个暗黄色的骨质号角。
尼玛次仁?!那个沉默寡言的门巴族向导?!他怎么会在这里?!
震惊和狂喜冲击着林薇!她认出了那身装束和武器!是尼玛!那个在峡谷入口处受雇于他们、在石屋前警告过他们、在分兵后与雷力同行、最终背负着“守墓人”秘密的尼玛次仁!
“尼玛大叔!!” 林薇嘶哑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岩檐上的尼玛没有任何回应,如同冰冷的岩石雕像。他动作迅捷如猎豹,双手交替,以惊人的力量和技巧快速回收绳索!巨大的力量瞬间传来,林薇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绳索拖拽着,贴着冰冷湿滑的崖壁向上快速移动!碎石和冰块簌簌落下,砸在她的头上、身上,但她死死抓住绳索,如同抓住唯一的生机!
获救在即!可是——
“咔嚓!轰隆!”
令人心悸的岩石碎裂声,猛地从林薇刚刚离开的平台下方传来!紧接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和墨绿色的粘稠雾气,如同喷发的火山,猛地从平台边缘一处刚刚被“水鲁”巨爪撞击过的岩壁裂缝中喷涌而出!
一只覆盖着粘液、前端分裂出数根尖锐骨刺的恐怖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闪电般从裂缝中钻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刺向被绳索拖拽着、悬在半空的林薇!
“水鲁”的分体!它竟然追踪到了这里!它要阻止救援!
“小心!” 林薇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在空中无法闪避,只能绝望地看着那致命的骨刺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岩檐上的尼玛,在触手出现的瞬间,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猛地爆射出两道冰冷的寒芒!他没有丝毫慌乱,回收绳索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就在骨刺即将刺中林薇的刹那——
“咻——!”
一声比刚才绳索破空声更加尖锐、更加刺耳的厉啸猛地响起!
一道闪烁着森冷白光的骨质箭矢,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尼玛手中的硬木长弓上激射而出!箭矢并非射向触手主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触手前端那几根分裂开来的、如同花瓣般张开的骨刺连接处——最脆弱的关节!
“噗嗤!咔嚓!”
骨箭精准命中!蕴含着巨大穿透力的箭矢瞬间撕裂了粘稠的墨绿组织,狠狠钉入了骨刺连接的脆弱关节!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几根致命的骨刺如同被斩断的毒蛇獠牙,瞬间失去了力量,无力地耷拉下来!喷溅的墨绿粘液如同毒雨般洒落!
“嗷呜~~!” 一声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嘶吼从岩壁裂缝深处传来!受创的触手猛地缩回裂缝,疯狂地扭动、拍打着岩壁,碎石飞溅!
尼玛的箭!神乎其技!一箭解围!
趁着触手受创退缩的瞬间,尼玛双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
“上来!” 低沉沙哑、却不容置疑的短促命令,终于从尼玛口中发出!
绳索上的巨力再次传来!林薇只感觉身体被猛地向上提起,瞬间越过了最后几米的距离!
“砰!”
她摔在岩檐下相对平坦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冰冷的岩石撞击让她眼前金星乱冒,但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让她几乎要哭出来。她挣扎着抬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背风的、由巨大岩檐天然形成的凹洞里。
一堆篝火在凹洞中央燃烧着,火焰跳跃,散发着宝贵的温暖和松柏燃烧的独特气息。篝火旁,散落着几个兽皮水囊、一些风干的肉条和草药。洞壁上,悬挂着数串由动物骨片、兽牙和彩色石子串成的护符,在火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几条深色的经幡(风马旗)悬挂在洞口边缘,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这里,显然是尼玛的一个临时据点或者说庇护所!
“顾…顾飞还在下面!” 林薇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猛地扑到岩檐边缘,指着下方漆黑一片的平台,声音带着哭腔,“他重伤!昏迷!还有污染!请你救他!”
尼玛没有看她。他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岩檐边缘,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平台顾飞所在的位置,以及那个仍在喷涌毒雾、触手疯狂扭动的裂缝。他的右手己经再次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了第二支骨箭,稳稳地搭在了弓弦上,弓开如满月,箭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遥遥锁定着下方!
林薇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尼玛在戒备!戒备着随时可能再次袭来的触手!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下弓箭去救人!而顾飞…
“咔…咔嚓…”
下方平台边缘,靠近顾飞昏迷位置的那片岩壁,在触手疯狂的拍打和毒雾的腐蚀下,发出了更加密集的碎裂声!一道新的、更宽的裂缝正在迅速蔓延!更多的墨绿色粘液如同脓血般从裂缝中渗出!一只更加粗壮、覆盖着厚重角质鳞片的新触手前端,己经隐约从裂缝中探了出来!带着更加暴虐的气息!
“水鲁”在增兵!它不打算放弃!
尼玛搭箭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弓弦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的气息冰冷而凝重,如同即将扑杀猎物的雪豹。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狙杀时机!但顾飞就在那触手的攻击范围之内!一旦触手完全钻出发动攻击,或者平台彻底崩塌,顾飞必死无疑!
时间!没有时间了!
林薇看着尼玛紧绷如弓的背影,又看着下方岌岌可危的顾飞,一股巨大的绝望和疯狂再次涌上心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顾飞死!尼玛需要专注对抗“水鲁”,那吸引怪物注意力的事情,就由她来做!
一个无比危险的念头瞬间成型!
她猛地转身,扑向篝火!不顾火焰的灼热,伸手抓起一根燃烧得最旺盛的粗大松枝!火焰舔舐着她的手掌,带来剧烈的灼痛,但她死死握住!
“嘿——!!!” 林薇发出一声用尽生命力量的尖啸,吸引下方“水鲁”的注意!同时,她双手高举燃烧的柴火,如同举着一支不屈的火炬,猛地冲到岩檐边缘,尼玛身侧!炽烈的火焰瞬间照亮了她苍白染血的脸庞,也照亮了下方翻滚的毒雾和正在钻出的恐怖触手!
“看这里!怪物!来啊!” 她疯狂地挥舞着火炬,火焰在狂风中拉出长长的、摇曳的光尾!她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水鲁”的视野和攻击范围之内!
“吼——!”
下方裂缝中传来一声充满被挑衅狂怒的咆哮!那只刚刚探出的、覆盖着厚重鳞片的触手前端,数只冰冷的、流淌着粘液的眼状器官猛地睁开,死死锁定了岩檐上那个举着火光的渺小身影!粘液沸腾!触手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一切的恶风,放弃了对顾飞的首接威胁,狠狠刺向林薇!
“就是现在!” 林薇在心中嘶吼!她相信尼玛!她赌上了自己的命!
就在触手带着死亡阴影刺来的瞬间——
“咻——!!!”
尼玛手中的第二支骨箭,如同预判了轨迹的死神之吻,带着刺耳的尖啸,后发先至!这一次,箭矢的目标,是那触手前端刚刚睁开的、最大的一只眼状器官!
“噗嗤——!!!”
骨箭精准无比地贯入了那只巨大的、流淌着粘液的冰冷眼球!墨绿色的腥臭液体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那只眼球瞬间爆裂!
“嗷嗷嗷——!!!”
无比凄厉、无比痛苦的惨嚎从裂缝深处炸响!整条触手如同被抽掉了脊柱,瞬间、痉挛、疯狂地缩回了裂缝!喷涌的毒雾也为之一滞!
好机会!
尼玛没有丝毫停顿!在第二箭射出的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抓起地上那卷备用的、更粗的牦牛毛绳索!绳头早己系好了一个活套!他看也不看,手臂猛地一甩!
“嗖!”
活套带着精准的抛物线,如同长了眼睛般,瞬间套住了下方平台昏迷中顾飞的上半身!尼玛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回拉收紧!
“起!”
一声低沉的断喝!顾飞沉重的身体被绳索拖拽着,猛地离开了冰冷的岩石平台,悬吊在半空中!
“林薇!收绳!” 尼玛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林薇耳边!
林薇从疯狂中惊醒!她毫不犹豫地扔掉手中燃烧的柴火,扑到岩檐边,双手死死抓住那根拖拽着顾飞的粗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配合着尼玛,拼命向上拖拽!
“呃…啊!” 昏迷中的顾飞被绳索勒紧,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悬空带来的颠簸让他颈侧那点暗绿荧光再次剧烈闪烁起来!
“快点!再快点!” 林薇心中狂喊,指甲深深抠进绳索,鲜血染红了牦牛毛。她不敢看下方那再次翻腾涌动、酝酿着更恐怖反扑的墨绿裂缝,全部意志都集中在手中的绳索上!
在两人拼尽全力的拖拽下,顾飞沉重的身体迅速上升!
终于!
“砰!”
顾飞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凹洞边缘的地面上!安全了!
林薇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飞,巨大的庆幸让她几乎晕厥。
然而,尼玛却没有丝毫放松!他如同最警觉的猎豹,依旧持弓搭箭,死死锁定着下方!第三支骨箭冰冷的箭尖,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下方平台,墨绿色的毒雾如同沸腾般翻滚,裂缝中传来“水鲁”本体那充满无尽怨毒和暴怒的沉闷嘶吼,但那只被重创的触手却并未再次探出。它似乎在积蓄力量,又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
寒风卷过经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篝火噼啪燃烧,映照着凹洞内三人劫后余生却依旧紧绷的身影。
尼玛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放下弓弦,但骨箭依旧搭在弦上,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下方漆黑的悬崖。确认暂时没有新的攻击后,他才猛地转身,大步走到瘫倒在地的顾飞身边。
他蹲下身,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撕开了顾飞脖颈处被血污和泥垢覆盖的衣领!
颈侧耳根下,那点暗绿色的荧光,在篝火的映照下,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尼玛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刚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骇然的神色!他死死盯着那点绿斑,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灾厄。
“圣骸…都未能净尽的…‘源种’…”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寒意,“‘水鲁’…己在他血脉中…留下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