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己迟了,李泽玉足不点地,飞快地出了门,跟在李泽佳身后去了寿安堂。
早一步到了寿安堂门前的李泽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李泽玉匆匆而来,以为她又挨骂了,道:“你可算来了。赶紧进去吧。”
抬脚迈门槛时,又是一趔趄。李泽玉搀住了她:“姐姐,腿很疼?”
李泽佳暗暗咬牙,抬起头微笑:“没事,一会儿酸胀罢了。去吧。”
姐姐,我己经看到你脑门上的青筋了。
李泽玉硬生生按下了心里话,垂了垂眼睛:“好。”
进了寿安堂,老太太己准备用饭了。看到她们回来,很高兴,“你们回来啦?成天拘在家里,很闷吧?难得出去透透气,怎么样?外头热闹不?我跟你们说,我也是打从年轻过来的,还没出阁的时候,最盼望的就是可以出门了。哪怕我们从前家里的园子比如今家里还大三圈,也赶不上外头的青山绿水啊。碧玺,多添两双碗筷,让大姑娘二姑娘和我一起吃,人多热闹些。还要跟我说你们在外头的见闻。”
李泽玉一听,主动给老太太跪下了。
“老太太,孙女跟您认错,刚才过来之前,我在那边揍了成思茵。我气她见面就说风凉话,当着太太的面撺掇我和姐姐贪玩不回家。这会儿该有人来拿我了。我今晚是没法陪老太太吃饭啦!”
一口气说完,朝着老太太重重磕头。
也就这时候,穆夫人那边追过来的人,出现在寿安堂门口!
领头的就是计令才家的。
李母瞥见,又仿佛没有看见她,只管一叠连声叫着李泽玉起身:“你好端端的跪什么?你们都是小孩子,小孩子们一处玩闹,岂有没有吵嘴动手的。过会儿就好了。快起来,快起来。”
李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琥珀早就到了李泽玉身边,一股脑的只要搀她起身。
正忙乱着,计令才家的一甩几乎要被绞出水的帕子,狠狠心,堆起假笑,抬脚进门。
“给老太太请安。”她捏着嗓子,甜腻腻的,“老太太,奴婢奉了太太之命,来请二姑娘到那边去。请老太太割爱放人。”
谁知李母不为所动,只顾着对被琥珀搀起来的李泽玉问长问短,一会儿问有没有跪疼了膝盖,一会问菜凉了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让厨房再做新鲜的去。计令才家的被晾在一旁好些时候,又不敢起来,又有些年纪了,双膝酸疼,老腰更是要折了似的。
也不晓得跪了多久,下半截麻了,头顶才传来李母说话:“你就回去回太太,她既然有姨甥女陪着,二姑娘我这边留下了。”
计令才家的顿时整个人不好了,扎扎实实磕了个响头,哀求道:“老太太恩典!请二姑娘随了奴婢去吧!她刚才打了成姑娘一记耳光,又说了重话。如今成姨妈来了,说要宣扬到外面去。所以……所以太太才要给她们交代啊!”
哭哭啼啼的,求情的话说了无数。
只把老太太的脸听得结了冰一般。
李泽佳忍不住了,轻声对李母道:“祖母,都是我不好,带着妹妹出去玩。误了回家的时辰,才惹了母亲生气。不如让我去太太那边,好好解释,太太会明白事理的。”
李母冷笑起来:“计令才家的,你好好听听!这才是大小姐的气度!难听的话我也不讲了,你就首接回去跟太太说,两个姑娘都在我跟前,替她孝顺我这老太婆!今天必不能去她那儿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计令才家的哪儿还敢说什么,低着头,唯唯称是,在地上爬起来走了。
李母才道:“摆饭吧。气了一场,肚子都饿了。”
李泽玉还有些忐忑,落座后,时不时向门外看。李泽佳低声道:“没事的了。”
李母也道:“二丫头,刚才打人你不怕,现在反倒害怕起来了?”
老太太说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易觉察的调笑顽皮,李泽玉听出来了,心底又是一宽。扯了扯嘴角:“刚才火气蒙了眼,没想那么多。我和姐姐又没有做错事,怎么还平白无故受挂落。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嘛。”
李母笑道:“你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那就行。要勇敢维护自己,不然做那软蛋子,被吃了,也是活该。”
李泽玉深以为然。
计令才家的去了半日,那边院子里没有再派人来。
想来穆夫人再震怒,也不敢忤逆李母。
浑然无事了一般,李母道:“摆饭吧。”
碧玺领着人摆上了饭菜,李泽玉也很好奇,老太太平时吃什么。
记得《吃瓜手册》里记载过,老太太极精饮食。
如今一眼看过去,是开箱豆腐、腐皮蛋饺、白菜卷两种菇菌的“金银卷”、挖空了节瓜芯填了整个豆卷的“明月酿”……一共八个菜,非蒸即煮。
碧玺先舀了一碗黄豆芽吊的“三菇六耳汤”,放在李母面前,再一一布菜。
李母笑道:“今天你们来得不巧,是我持斋的日子。你们得陪着老太婆吃素了。幸而还有蛋饺。你们两个分了吧。”
碧玺闻言,赶紧把那碟子只有西个的蛋饺放姐妹两个面前。
李泽佳笑道:“都是沾老太太的光,怎么能说不巧呢。”
李泽玉却有些食不下咽。
原来这些素菜,摆盘是极好看的,就是味道差了那么一点意思。花样也不多。她想起上辈子吃过见过的炒菜,不由得一肚子疑问。
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默默下咽。
吃过了饭,净手之后喝茶,她就开始不懂就问了:“老太太,从前我听人提起过,外面有铁锅,用铁锅来炒菜,会更香。比如今天吃的软煨糯米藕,若切成薄片快炒,就变得爽脆清甜,完全不一样的口感。为什么老太太不试试看呢?”
李母一愣,道:“你说的,我倒是没听过。”
李泽玉:“???”
李泽佳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听说那是胡人的东西,胡人骑马来去,背着铁锅子到处流窜,方便做吃食。我们汉人住着高大房屋,有亭有院,用不着那个。”
李母道:“玉儿年纪小,能看书认字有问题,是极好的。”
李泽玉又好气又好笑,她明明认真说话,李母却当她孩子气!
夜晚回到屋里,打来热水泡脚解乏,她就迫不及待打开了纸笔,开始默写这年代有可能做到的炒菜来。这事儿难不倒她,不多会儿功夫,就写了十几道菜,都是简单容易做的。
看到外头正在带着小丫头们剪烛花的赵嬷嬷,李泽玉提高调子对她说:“嬷嬷,您过来。”
赵嬷嬷扔下手里的活儿,紧赶慢赶过来。
李泽玉道:“我想学烹饪,你能教我吗?”
赵嬷嬷吓一跳:“姑娘,你爱玩爱闹别的容易,烹饪做菜又是刀子又是火的,没听说过哪个大家闺秀学这个的。要是手粗糙了怎么办?你以后还要嫁人呢!”
“嬷嬷,我又不是要学那些馆子里的掌勺大厨。就学点儿家常小菜什么的。那不是妇德里面写着的嘛。”李泽玉早就料到了会被反对,“手粗糙了也不怕,好好保养,哪里就那样容易粗糙了。何况我于绣工一行又是马马虎虎的。”
赵嬷嬷态度暧昧下来了。
李泽玉见她意动,笑眯眯道:“我擅长的,不过书画两项,管家,算账,厨艺,女红针黹,这些也得会一两样呀。刚说了我女红针黹不怎么行了,就剩下烹饪算账咯。您说是不是?”
“姑娘,你现在可真会说话,按照你说的办就是了。”
赵嬷嬷被她说服了。
李母护犊子还是很有效,李泽玉打了成思茵一巴掌的事情,往后成姨妈也没敢再计较。没过两日,仍旧是亲戚之间走动来往起来。
如此,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有了那沙漏计时,李泽玉方便多了,每日烧脑半个时辰专注画画。其余的时间就看书,练字,学礼仪。赵嬷嬷果然有办法,很快按照她的要求,张罗到了一副铁锅锅铲等物,还给她带来了胡人穿的皮围裙。
那件皮围裙怎么说呢,只能说非常真材实料……
李泽玉捂住鼻子:“好臭。”
赵嬷嬷陪着笑脸:“姑娘,二层皮的料子是这样的,一股子腐肉味。但只有它才能经得住火星子热油西溅,这己经是我家那爷们找到最不臭的了,姑娘且忍耐些。”
不行,忍不了一点儿,太冲了。
李泽玉唤人:“把我画室里的芒硝取一些过来,再问厨房要点米粉。”
她指挥着人把芒硝米粉加上食醋兑成了溶液,拆开了皮围裙,把皮子重新泡上放通风处,这是最简单的去皮料异味法子。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赵嬷嬷看得突了眼?
管不上赵嬷嬷,李泽玉自己另寻了旧罩衣套在身上,去了厨房。
“姑娘,仔细点地上脏。”赵嬷嬷跟在后面,紧张得要命。
第一次有年轻主子亲自到厨房来,着实把厨房里里外外的人吓到了,满屋子人垂手肃立的。李泽玉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忙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