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李泽玉眸子闪了闪,“这不是好了嘛?”
蓝徽笑道:“我不过封住了你的痛感穴道,半个时辰之后,还是该酸酸该疼疼的。”
李泽玉:“好家伙。”
这是古代版打封闭??
她坐在地上,怀疑人生。完全没有留意到蓝徽站起来,又走到一边去了。噼里啪啦一顿响,再回来,一根削掉了树皮的二指宽树枝,怼到她面前。
“握着。”
李泽玉依言握紧,那树枝看着很光滑,入手果然光滑,一点儿倒刺都没得。蓝徽一发力,把她带了起来。蓝徽道:“走吧,我带你回去。你从哪儿来的?”
口吻极其稔熟。
没辙。
他送她回家太多次了……
麻了都。
“白象寺。东禅院。”
李泽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用不着跟蓝徽肌肤接触,让她轻松不少。
蓝徽道:“喔,你来接你祖母?”
李泽玉道:“是的呢。快过年了。”
蓝徽道:“是快过年了。”
这时石阶往下延展,蓝徽一步一踢,把湿滑的青苔踩掉。头也没回,“你踩着我脚印走。”
“好。”
果然这么走,会好走很多。走一段,停一停,又走一段,又停一会,每次停下来的时候,蓝徽都要问问李泽玉“疼吗”“还有没有抽筋”,李泽玉也每次说“不疼”“没事”“我好着呢”。
很快回到了平地上,仍旧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头顶飞过一只很肥的喜鹊,李泽玉觉得不对:怎么那么安静了?啊,他不跟我说话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来的路上人挺多的。这会儿两边苍苔冷冷禅院默默,半个人影全无。
到了东禅院门口,蓝徽放开了手,道:“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回去之后,用热水泡脚,顺着膝盖往下用力揉,把觉得有结的地方揉开去。就好了。”
李泽玉以树枝撑地,应了:“好。”
又道:“你又帮了我一次,这次,要怎么谢你才好?”
“小姑娘,你还挺较真的啊。每次欠了人人情,就巴不得立马还上呢?”
被蓝徽猝不及防这么一质疑,李泽玉狼狈了,躲闪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垂着眼睛死死盯地面,鼓着腮帮子嘀咕:“人家是真不喜欢欠人情……”
实话。
蓝徽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看着挺聪明一小姑娘,某些时候钢筋脑壳转不过弯弯。
就挺有趣。
一丝丝笑意在蓝徽墨眸里荡漾开去,一闪即逝……
他说:“算了,不教训你。我又不是你家长辈……你先记着吧。等日后我有需要了,自然会找你。你如今也是会外出打理铺子?”
李泽玉摇头:“那不是我的铺子,是我姐姐的。”
她好生过意不去,原来说到底,自己还是那个没有价值的。
蓝徽嫌弃道:“行吧。我知道了。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行不行——叫救命的是你,这会儿一脸不想活又不能死的又是你。你这丫头,怎么忒拧巴了!”
他居然还嫌弃上了!李泽玉急了,冲口而出:“谁让你那么伟大,总不图报答的。升米恩斗米仇,小心我一刀刀了你!”
“一刀刀了我?”蓝徽一怔,噗嗤的又乐了,抱起双臂,居高临下,俯视她,“那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等我哪天不想活了,你千万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啊!”
笑声中,李泽玉一寸一寸一寸的矮了下去。
嘤嘤嘤……输了输了,她输给了这古代土著。
蓝徽笑了一会儿,看到门里有人出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道:“好了。小姑娘,你先回去吧。别纠结什么报答不报答了。我心眼又不是算盘珠子做的,付出一分要回一分。举手之劳,就当今天日行一善了。走吧走吧。”
他轻轻推了一把,掌风轻柔,把毫无防范的李泽玉朝着月洞门内推了好几步。
顿时惊动了刚走到院子中央的木莲,“姑娘回来啦!姑娘你到哪儿去了,怎么拿了根树枝?——咦,这树枝是被狗啃过吗?”
才转过身走不远的蓝徽,耳朵何其厉害,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微微翻了个白眼。
确实事出匆忙,没削好看。也不至于像狗啃吧?
只要不扎着那双嫩嫩的,手指长长细细的小手,不就行了?
“事精!”
蓝大人下了两字评价,悄然离开了东禅院。
……
打了个手势,木莲立马停下了询问。李泽玉也是恢复了原样,淡淡的:“没事。上山走累了,腿酸,折了根树枝借力。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木莲道:“要去找您啊。老太太带着大姑娘三姑娘,要她们抄经。唯独少了您,就让奴婢去把您找回来。趁着天色还亮,抓紧抄完。明儿开始供奉起来。就好回去过年。”
李泽玉听了,顾不得腿,忙赶了过去。
李母也就略问了几句,李泽玉才把自己抽筋的事说了。李母就嘱咐单姨娘去准备热水并油膏等物品,单姨娘自然妥当安排的。
姐妹三个在李母的视线底下,并排坐着,细心抄经。
此事枯燥,略过不提。
一晃眼,抄完了一遍《金刚经》,天色己黑透了。李泽玉倒是还好,穿越过来之后,每天少有不拿笔的时候。或练字,或画画,劳力不劳心,图个打发日子。此番抄经,也是最快完成的。
李泽佳就有些生硬了。
到了李泽瑜,又多用了一盏茶时分,才草草了事,搁了笔。
李母道:“来,让我看看?这经文须得自己手抄,还得规整好看才成。如果抄得潦草,就不能敬奉菩萨了。”
李母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按照年龄由大到小的顺序去看。
首先看李泽佳的,“中规中矩,也就罢了。送过去吧。”
这就过了关了。
李泽佳一脸平静,显然习以为常。
然后看李泽玉的,李母一脸不敢置信:“玉儿进步很大啊?取我的大大镜来。”
李泽玉没想到在古代还能看到放大镜,一块水晶打磨成两面凸起,以竹框固定,形制跟现代的放大镜一样了。就是琴丝竹手柄上还缠绕银丝金线装饰,更曾奢华。
李母手持“大大镜”,细细的逐个字看了,点头道:“云卷云舒,很有气度。听闻说你每日在棣园里,精进练习不缀,人能骗人字不骗人,就是这么个道理。好,好。东珠,东珠。”
李母身边伺候的,除了碧玺之外,还有一对“宝贝”——一对双生子东珠、南珠,都是东海蛋民家后代,生的高挑匀称,肤白貌美,而且还心灵相通,很是神奇。李母珍爱她们,就没有让她们学管家看账的本事,专门捧茶上菜,打帘捧墨,进出见人等等。
这些年来,给侯府长了好大的脸面。
东珠应了上前,李母指着李泽玉的字说:“你捧了去,装裱好了,再送长白。让她务必供奉在观音殿正殿上。”
东珠答应了,亲自捧起李泽玉的书法作品退下。
李泽瑜看着李母移步到自己的作品面前来,不由得开始期待。
“咦。这写的什么东西?”李母皱眉,又拿起大大镜,看不一会儿,越看越生气,放下了大大镜,“有气无力,虎头蛇尾,中后段这十来个字,是什么?蚯蚓爬么?”
李泽瑜满脸燥红,恨不能把脑袋埋到膝盖里去。
李母道:“你不应该啊,这几天你两个姐姐都在城里忙着。你跟在我身边,是最闲的。这会儿反倒写得最差。真是白疼你了。拿下去,重新抄!抄不完不许睡觉!”
李泽佳一想,明天要回去了,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点。加上天黑,灯暗,李泽瑜这样一罚,反而越发糟糕。就开口替她求情:“祖母。明儿就要回府了。‘字无百日工’,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事倍功半呢。再耽误了手头的事情,就更不好了。要不,回去再抄吧?”
李母一想有道理,道:“行吧。就听你的。”
看到李泽瑜眼角红了,要哭不哭的样子,愈发恼怒,瞪了她一眼:“你看看你姐!”
李泽瑜咬紧了下唇。
低低的哭声,隔着墙传过来……
单姨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叹了口气:“瑜儿怎么还在哭?看不出来啊,这孩子气性忒大了。”
李泽玉说:“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过不去吧。身边也没有个人开解劝慰,就唯有哭一下了。哭了也好,免得一首憋着,反倒憋坏了自己。”
单姨娘道:“要不然,你去劝劝她?”
李泽玉连忙摇头:“我怎么劝?”
“就,就用嘴巴劝呗。”
“哎呀。”李泽玉哭笑不得,“您想想,她是怎么受的责骂,为什么开始哭的?是因为抄经里字写得不好,被祖母罚了啊。就好比爷们儿科考,考榜首的去劝落榜的不要伤心。遇到性子好的也就罢了,遇到性子暴躁的,说不准要吃一顿拳头咧!”
单姨娘眨巴着眼睛,嘴里说:“无亲无故的,跟自己家里姐妹的,怎么能一样。”
却也没有再劝说李泽玉了。
而是自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