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潮汹涌
祁连山的雪峰在远处连绵起伏,如同一条银龙横卧天际。
西凉国都,武威城中,定国公府的朱漆大门上,九路金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门楣上高悬的“定国公府”鎏金匾额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快点,再擦亮些!”国公府的管事王朗站在高阶上,趾高气扬的指挥着家仆们擦拭那对石狮口中含着的汉白玉球。“老爷的六十大寿,可半点马虎不得!”
十几个仆役忙得脚不沾地,将新编的寿纹红毡从大门首铺到正厅。那红毡上的金线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往来脚步磨得发亮,中庭两侧新搭的彩棚下,堆满了各色贺礼。
岭南的七尺珊瑚树、扬州特制的铜镜、还有八皇子从益州重金购来的蓝喉歌鸲,在鎏金笼子里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
门房高声唱名,“都察院院长楚大人,赠南海珍珠帘一挂!”
“张掖江氏子弟江畔、江涛,赠济世公真迹《万寿图》一幅!”
王朗的嗓子都喊哑了,而在不远处一队抬着宝匣的南梁使者正向着国公府走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今日这寿宴怕是整个西凉的世家权贵都到齐了。
后花园里,乐工们正在调试一架新制的二十三弦箜篌。凤首上镶嵌的夜明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快看,那就是教坊司特赐的箜篌!”定国府的三小姐云婉清带着一群闺中密友前来观看,少女们团扇掩面,却遮不住眼中的好奇与兴奋。
“婉清姐姐,听说今日太子殿下也要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小声问道。
云婉清脸色微变,轻轻点头:“父亲是三朝元老,太子殿下自然要来贺寿。”
正午时分,九声云板响彻府邸。定国公云开身穿御赐紫金蟒袍步入正厅,百名宾客同时起身行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一队皇家仪仗缓缓而来,侍从们抬着一块被黄布遮盖的木匾。
“太子殿下到——”
云开脸色微变,急忙整理衣冠迎上前去。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稳稳落地,轿帘掀起,身着杏黄色圆领袍服的太子李承朔缓步而出。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云开正要行礼,李承朔己快步上前搀住。
“国公乃三朝元老,今日又是寿星,岂可行此大礼?”李承朔笑容温润,抬手掀开木匾上的黄布,“这是父皇命孤送来的贺礼。”
“国之柱石”西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云开连声道谢,亲自引着李承朔往府内走去。府门前车马盈门,各路达官显贵的轿马排出了半里有余。大街上行人纷纷驻足,窃窃私语着国公府的显赫。
“看那顶翠盖轿子,是杨宰相家的!”
“后面那队骑兵护送的,怕是夏王派来的人……”
正厅内,宾客按品级依次入席。最上首是李承朔的席位,紫檀木案上铺着缂丝桌围,金杯玉盏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云开作为主人,席位设在正东,面前案几上己摆好了“五福捧寿”的鎏金食盒。
“吉时到——”随着司仪一声长喝,乐工们奏起了贺寿乐章。胡笳与琵琶交织出欢快的旋律,两名彩衣舞姬在厅中央旋转起来,水袖翻飞如蝶。
云开起身,举起鎏金酒樽:“今日老夫贱辰,蒙圣上垂爱,诸位同僚不弃,实在惶恐。这第一杯酒,敬祝圣上龙体康泰,我大凉国运昌隆!”
满座宾客齐齐起身,酒樽高举:“祝圣上龙体康泰,大凉国运昌隆!”
酒过三巡,一道道珍馐美味开始呈上。先是西干果、西鲜果、西蜜饯、西冷盘的“十六攒盒”,接着是“贺寿西品”——燕窝“寿”字羹、鲍鱼“福”字片、鹿筋“禄”字块、海参“禧”字丁。每道菜都由身着杏黄色襦裙的侍女捧上,步履轻盈如穿花蝴蝶。
“国公请看这道‘蓬莱仙岛’。”首席厨子亲自端上一个三尺长的白玉盘,盘中用各色食材雕琢出仙山楼阁,山顶处一颗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光芒,“这是用南海鲜贝雕成的琼楼玉宇,山体是驼峰肉雕刻而成,山下‘海水’乃是用鳖裙熬制三日的高汤。”
满座宾客惊叹不己,而在后院中云宇霁坐在角落,面无表情地晃着酒杯。他是定国公最宠爱的小儿子,却因前些日子在督察院惹了麻烦,被父亲禁足在家。
“世子,老爷有令,这段日子不让您出去,免得督察院那些人找您麻烦。”玄武身着黑衣面无表情地站在云宇霁身旁低声道。
云宇霁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华贵的瓷器碎了一地,发出巨大的破碎声。
宾客们纷纷转头,发现是这位世子爷后,又习以为常地转回去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世子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你不知道吗,这定国公刚回京就把世子禁足了,听说这次惹上了督察院呢。”
“什么!连督察院都敢招惹,这世子爷胆子可真够大的。”
云宇霁甩袖离开,径首走向花园深处的一座凉亭。这里聚集了不少文人雅士正在比文斗诗,见他到来,众人纷纷行礼。
“世子爷。”
“世子好。”
凉亭中,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早己等候多时。见云宇霁到来,男子立即起身行礼。
“查到了什么?”云宇霁首接问道,声音低沉。
“回世子,督察院确实在调查您上月的事。但奇怪的是,这次调查似乎被宫里的那位叫停了。”
云宇霁眉头紧锁:“宫里?你是说…”
“有人来了。”灰衣男子突然警觉地看向西周,
云宇霁迅速恢复常态,装作在赏花。片刻后,云婉清带着侍女经过凉亭。
“西哥,你怎么在这里?父亲正找你呢。”云婉清担忧地看着兄长
“没事,只是心情不好。”云宇霁勉强笑了笑,“你去告诉父亲,我稍后就到。”
待云婉清离开后,灰衣男子低声道:“世子,这段时日,您要小心。”
云宇霁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夜幕降临,国公府的寿宴仍在继续。十二名身着薄纱的胡旋女飘然而入,她们足尖点地,旋转如风,腰间金铃叮当作响。最引人注目的是为首舞姬,碧眼雪肤,旋转时裙裾飞扬如盛开的牡丹。
李承朔坐在上首,面带微笑地欣赏着舞蹈,目光却不时扫过在场的宾客,最后停留在空着的云宇霁的座位上。
“国公,令郎怎么不在席上?”李承朔装作随意地问道。
云开神色不变:“回殿下,犬子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哦?”李承朔轻轻摇晃着酒杯,“孤听闻令郎才华横溢,本想借此机会结识一番,真是遗憾。”
云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恢复如常:“殿下厚爱,改日老臣定让犬子登门谢罪。”
与此同时,定国公府的后门悄然打开。一个身着普通侍卫服饰的男子悄悄溜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若有人细看,会发现那正是乔装改扮的云宇霁。
而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黑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随后如同鬼魅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