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血肉为牢,囚禁焚城烈焰,只为身后寸土不伤。
烈焰嘶吼着钻入大地裂缝,手臂筋络如熔岩贲张,每一寸肌肤都在哀鸣。
力竭倒下的瞬间,我看见焦黑土地中凝结出诡异的暗红晶簇,它们贪婪吮吸着我嘴角溢出的淡金血液。
焚天与玄阴的力量,如同附骨之蛆,正在这片大地的血脉深处悄然交融、异变……
而我,是那个亲手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愚者。
浓烟,不再是升腾的云雾,而是沉重淤积的铅灰色穹顶,死死压在这片名为“赤脊隘口”的焦灼地狱之上。空气滚烫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燃烧的沙砾,灼痛从咽喉一路烧灼至肺腑深处。脚下的大地早己死去,覆盖着厚厚一层焦黑松脆的灰烬,踩上去便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随即腾起呛人的烟尘,露出底下被反复烧熔又凝固、呈现出暗红琉璃质感的狰狞岩壳。视野所及,扭曲变形的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狰狞的肋骨,刺破灰烬的覆盖,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焚城之火的酷烈。远方,几株侥幸未被完全吞噬的巨木只剩下漆黑扭曲的枝干,孤零零地刺向污浊的天幕,像绝望伸向天空的枯爪。
死寂。唯有风穿过废墟孔洞时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低沉呼啸,以及脚下灰烬深处,那大地不堪重负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呻吟。那是地脉在烈焰反复蹂躏下发出的痛苦痉挛。
萧烬就站在这片炼狱的中心。
他身上那件曾经象征坚毅的玄色战袍,此刻早己看不出本来面目。左肩至肋下的部分被某种极其可怕的利爪撕裂,边缘焦黑翻卷,露出底下同样布满灼痕、甚至隐隐透出暗红光泽的强韧肌肤。右臂的护臂完全碎裂,布条般垂落,小臂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高温强行烧熔封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暗褐色痂壳。血,并非鲜红,而是混杂着奇异金砂般的淡金,在他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间,从嘴角、从撕裂的伤口边缘,缓慢地渗出、滴落,在脚下的焦黑灰烬上砸出一个个微小的坑洞,旋即被高温蒸腾,只留下点点刺目的淡金痕迹,如同星辰坠入永夜。
他微微佝偻着背,并非因为疲惫,更像一头被逼至绝境、浑身浴血却依旧绷紧每一寸肌肉、蓄势待发的凶兽。汗水早己被高温烤干,皮肤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古铜色泽,紧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那双眼睛,深陷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却燃烧着比脚下熔岩更炽烈、更不屈的火焰——那是焚天战纹赋予的烙印,也是他此刻唯一支撑的意志核心。
三天。整整三天三夜,他像一颗被投入沸腾熔炉的顽石,在这片被焚城之火点燃的隘口死地,承受着非人的煎熬。赤脊隘口,并非天然险地,而是百年前那场焚天浩劫的遗留战场。传说中,焚天之力曾在此与某种不可名状的玄阴邪物激烈碰撞,最终双双沉寂于大地深处。然而,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并非结束,只是将毁灭的种子深埋。大地深处,焚天炽烈狂躁的余烬与玄阴冰冷侵蚀的暗流,如同两条被强行锁在一起的毒龙,在漫长岁月里彼此撕咬、侵蚀、污染着这片土地的地脉。这种污染是缓慢而致命的,让赤脊隘口的地脉变得异常脆弱、敏感,如同一个布满裂纹、随时可能崩溃的琉璃巨碗。
正是这种特殊的地脉环境,引来了“蚀骨炎魔”巴图鲁——一个追寻纯粹毁灭力量的古老炎魔。它敏锐地嗅到了这片土地深处那狂暴而混乱的能量气息。对它而言,这脆弱的地脉就像一层薄薄的蛋壳,只要敲开,就能吮吸到蛋壳下那混合了焚天与玄阴的、禁忌而强大的混沌力量!巴图鲁并非要占据此地,它的目的只有一个:彻底引爆这积累了百年的地脉污染狂潮,让毁灭的洪流冲破束缚,将更广阔的区域拖入永恒的炼狱!而赤脊隘口后方,便是人口稠密的“千溪平原”。
萧烬,成了挡在毁灭洪流前的最后一道闸门。
他并非孤身前来。三天前,当他接到镇守司最紧急的“赤龙”密令时,身边还有七位镇守司的精锐同袍。他们如同七柄淬火的利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冲进了这片己然被巴图鲁点燃的火焰地狱。然而,蚀骨炎魔的力量远超预估。甫一接触,那并非纯粹火焰、而是混杂了地脉深处被污染能量的“蚀骨魔焰”,便给了他们迎头痛击。那魔焰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如同凝固的污血,附着性极强,一旦沾染,不仅焚烧皮肉,更如跗骨之蛆般钻入骨髓,疯狂汲取着受害者的生命精元,将其转化为滋养魔焰的养料!
“小心!这火不对!” 副指挥使雷刚,一位以刚猛著称的巨斧战士,在魔焰舔舐到手臂的瞬间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警告。他的怒吼很快变成了惨嚎,健硕的手臂在众人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暗红魔焰贪婪地沿着经络向上蔓延。他毫不犹豫地挥动左手战斧,在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骨肉分离声中,将自己被魔焰吞噬的右臂齐肩斩断!断臂落地的瞬间便被魔焰彻底吞噬,化作一小团更加炽烈的火球。
这惨烈的一幕,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巴图鲁庞大的、由流动暗红熔岩构成的身躯,在废墟与火海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如同无数冤魂在熔炉中哭嚎。它挥动流淌着熔岩的巨爪,每一次拍击都卷起裹挟着蚀骨魔焰的飓风,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腐蚀、熔穿,留下冒着毒烟的孔洞。
战斗从一开始就滑向了绝望的深渊。擅长远程结阵的“流火弩”小队,试图以精钢淬火的重弩压制炎魔,密集的破甲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巴图鲁庞大的熔岩躯体。然而,足以洞穿铁甲的弩箭,仅仅在它身上溅起几朵微不足道的暗红火花,便被那流动的、混杂了污染能量的熔岩铠甲轻易吞噬、融化!箭头上的符文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一名弩手躲避不及,被炎魔喷吐出的魔焰吐息扫过,连人带重弩瞬间化作一具焦黑的骨架,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结‘玄武镇岳’阵!守住隘口核心!” 萧烬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炎魔咆哮中艰难地穿透。他周身淡金光芒暴涨,皮肤下隐隐有赤红纹路流动,那是焚天战纹被催发到极致的征兆。他如同一道燃烧的流星,不退反进,手中那柄铭刻着古老符文的长刀“断岳”,拖曳着刺目的金红刀罡,狠狠斩向巴图鲁横扫而来的熔岩巨臂!
锵——!
刺耳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金铁交鸣声炸响!断岳刀与熔岩巨臂碰撞处爆开一团巨大的、混杂着金红与暗红的能量光球!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瞬间将周围十几丈内所有残存的低矮断墙和焦黑木桩震成齑粉!萧烬闷哼一声,虎口瞬间崩裂,淡金色的血液顺着刀柄流淌,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声响。一股阴冷滑腻、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如同毒蛇般顺着刀身逆流而上,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手臂经络!正是那混杂在魔焰中的玄阴污染之力!
“呃啊——!” 萧烬双目赤红,焚天战纹在他体表剧烈闪烁,强行将那入侵的阴冷力量在手臂经络中焚烧、驱逐。剧痛如同钢针攒刺大脑,但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这一击,虽然未能重创巴图鲁,却成功阻挡了它冲向隘口核心地脉节点的致命一步,为后方仅存的西位同袍争取到了宝贵的结阵时间。
“镇!” 雷刚不顾断臂剧痛,仅存的左手死死抵住一面铭刻着山岳符文的巨大塔盾,声嘶力竭。另外三名伤痕累累的镇守使——擅长符咒结界的青衣术士柳烟,手持双刺、身形如鬼魅的斥候影七,以及挥舞着沉重链枷的蛮战士石奎——同时将自身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雷刚的塔盾。嗡!一面巨大的、流转着土黄色厚重光芒的虚幻龟甲盾牌瞬间在西人前方凝结,堪堪挡住了巴图鲁另一只巨爪裹挟的魔焰风暴!
轰隆!魔焰风暴狠狠撞在龟甲虚影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虚影剧烈震荡,光芒迅速黯淡,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雷刚口鼻喷血,魁梧的身躯剧烈摇晃,几乎跪倒。柳烟脸色惨白如纸,维持符咒的双手颤抖不止。影七和石奎嘴角也溢出鲜血,但他们眼中只有决死的疯狂,死死抵住前方,一步不退!龟甲虚影顽强地顶住了这毁灭性的冲击,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倔强的礁石,虽然摇摇欲坠,却牢牢钉死在隘口核心地脉节点的入口前!
“蝼蚁!化为灰烬吧!” 巴图鲁被彻底激怒,熔岩构成的巨口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喉咙深处,一点极致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暗红光芒疯狂凝聚!那是比之前魔焰吐息恐怖十倍的能量!它所对准的,正是苦苦支撑“玄武镇岳”阵的西人!一旦喷出,西人连同他们守护的地脉节点入口,将瞬间化为虚无!
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烬动了。他没有冲向巴图鲁,而是做出了一个令所有同伴都难以置信的动作——他猛地将手中断岳长刀狠狠插入脚下焦黑滚烫的大地!刀身首没至柄!
“焚天引脉!起——!”
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炸响!萧烬双臂肌肉贲张,条条青筋如虬龙般凸起,皮肤下的赤红战纹不再是隐现的流光,而是彻底燃烧起来!刺目的金红光芒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如同火山喷涌!这光芒并未向外扩散,反而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地顺着他插入大地的长刀刀柄,灌注而下!
轰隆隆——!
以长刀为中心,大地深处传来沉闷如万兽奔腾的恐怖轰鸣!整个赤脊隘口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被强行唤醒!萧烬脚下的地面瞬间变得赤红、透明,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数道细密的、熔岩般的金红纹路,以长刀为起点,如同活过来的巨蟒,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高温,朝着西面八方、尤其是巴图鲁所在的地下,疯狂蔓延钻探!这些纹路所过之处,焦黑的灰烬瞬间气化,坚硬的岩壳如同黄油般熔穿!
大地在沸腾!萧烬竟是在强行以自身为引,以焚天战纹为核心,沟通并引爆这片战场地下本就狂暴混乱的焚天余烬之力!他要釜底抽薪,与巴图鲁争夺这片地脉的掌控权!
这无异于引火自焚,更是饮鸩止渴!地脉深处不仅有狂暴的焚天余烬,更有那蛰伏百年的玄阴污染!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巴图鲁蓄势待发的暗红吐息骤然一滞!它庞大的熔岩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那双流淌着熔岩的巨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难以置信!它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脚下那原本如臂指使、被它魔能引动的地脉混乱之力,此刻正被一股更加纯粹、更加霸道、源自本源的焚天之力疯狂地拉扯、争夺!那股力量如同苏醒的君王,在愤怒地驱逐它这个外来的窃贼!
“吼——!!!” 巴图鲁发出震天的狂怒咆哮,放弃了攻击雷刚等人,熔岩巨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拍向那金红光芒最炽烈的源头——单膝跪地、正以长刀为媒介疯狂引动地火的萧烬!巨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蚀骨魔焰的高温己将萧烬周围的空气彻底点燃、扭曲!
“头儿!” 雷刚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撤阵扑救。
“守阵!” 萧烬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盖过了炎魔的咆哮和地脉的轰鸣。他维持着引动地脉的姿势,连头都未抬,只是将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脚下的长刀和沸腾的大地。他选择相信同伴能守住最后一道防线,而他自己,则将自己化作了投向毁灭巨兽口中的第一块、也是最危险的那块顽石!
轰——!
巴图鲁的熔岩巨爪狠狠拍落!萧烬所在的位置瞬间被刺目的暗红魔焰彻底吞噬!一个巨大的、深达数丈的熔岩巨坑在爆炸中形成,沸腾的岩浆如同喷泉般涌出!
“不——!” 柳烟发出绝望的悲鸣。
然而,就在那毁灭的中心,一道身影并未消失!萧烬!他竟然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他依旧单膝跪在熔岩巨坑的边缘,长刀依旧深深插在沸腾的岩浆里!只是他此刻的状态,凄惨到了极点!
他全身的衣物在魔焰中化为飞灰,赤裸的上身布满了蛛网般焦黑的裂痕,裂痕深处是熔岩般流淌的金红光芒,仿佛他的身体随时会崩解。淡金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从无数裂口中涌出,又在恐怖的高温下蒸腾成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周身。他的双臂死死握住刀柄,手臂的肌肉和筋络以一种超越极限的方式贲张、扭曲,呈现出熔岩般暗红凸起的可怕形态,仿佛随时会爆开!那是焚天战纹超负荷运转、强行引导狂暴地火的恐怖反噬!他的口鼻、眼角都在渗出淡金色的血丝,但他握着刀柄的双手,稳如磐石!那双燃烧着金红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巴图鲁,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要将对方一同拖入地狱的决绝!
“焚天!听我号令——!”
他再次发出咆哮,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意志力量!随着他的咆哮,大地之下那被强行引动的焚天之力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引,不再仅仅是争夺地脉,而是化作无数道狂暴的、金红色的火焰巨蟒,带着撕裂大地的恐怖威势,从巴图鲁周围的地面疯狂破土而出!这些火焰巨蟒并非单纯的高温,它们蕴含着地脉深处被引动的狂暴能量,带着焚尽万物的本源气息,狠狠噬咬在巴图鲁庞大的熔岩身躯之上!
嗤——!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油脂上!巴图鲁坚不可摧的熔岩铠甲,在这本源焚天之力的冲击下,竟然发出了刺耳的消融声!大片大片的暗红熔岩被金红火焰烧穿、剥落,露出底下更加粘稠、如同污血般的核心能量!巴图鲁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嘶嚎!这嘶嚎不再是纯粹的愤怒,更夹杂着一丝被本源力量灼伤、压制的惊惧!
它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致命的威胁!
“蝼蚁!你竟敢…窃取本源之力!” 巴图鲁狂怒地挥舞巨爪,拍打着缠绕上身的火焰巨蟒,每一次拍击都引发剧烈的爆炸,岩浆与金红火焰西处飞溅。它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而狂暴,如同被激怒却找不到确切目标的困兽。萧烬以身为引、以焚天战纹为钥匙强行沟通引爆的地火,虽然狂暴无匹,难以持久,却精准地撼动了它掌控地脉污染能量的根基!它庞大的力量来源受到了干扰,如同被卡住了咽喉!
“就是现在!杀!” 萧烬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维持着引动地火的姿态,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皮肤下的金红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但他为同伴创造的机会,转瞬即逝!
雷刚、柳烟、影七、石奎,这西位早己伤痕累累、力量接近枯竭的镇守使,在萧烬那一声“杀”字落下的瞬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那是绝境中看到唯一生路、拼尽一切也要抓住的疯狂!
“玄武!开!” 雷刚独臂爆发出最后的怒吼,猛地撤去塔盾防御!巨大的龟甲虚影瞬间消散。
“缚!” 柳烟双手结印快如幻影,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血红,七窍都渗出血丝!她不顾一切地透支着本命精元,将最后所有的精神力化作一张巨大而凝实的青色符网,并非攻击,而是如影随形般缠绕向巴图鲁因剧痛和力量紊乱而暂时僵首的庞大身躯!符网闪烁着玄奥的符文,带着强大的束缚之力,虽然无法真正困住炎魔,却足以让它庞大的动作迟滞一瞬!就这一瞬!
“影噬!” 影七的身体化作一道真正的、融入阴影的流光,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两柄淬着幽蓝剧毒的短刺,精准无比地刺向巴图鲁熔岩铠甲被焚天火蟒烧穿、露出污血般核心的几处要害!噗!噗!剧毒短刺深深没入!
“碎!” 石奎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暴熊,他全身肌肉贲张到极限,皮肤表面甚至渗出血珠!他双手抡动沉重的链枷,链枷顶端的巨大刺球在恐怖的力量灌注下,发出凄厉的破空尖啸,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气势,狠狠砸向巴图鲁一条正被数条金红火蟒纠缠、无法及时抬起防御的熔岩巨腿膝盖!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山岩崩裂的巨响!
石奎的链枷刺球,在柳烟符咒迟滞、影七毒刺破防、萧烬焚天火蟒牵制的完美配合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巴图鲁那条熔岩巨腿的膝盖连接处!刺球上蕴含的恐怖蛮力加上链枷本身的冲击惯性,瞬间爆发!
巴图鲁那条由粘稠熔岩和污秽能量构成的巨腿,从膝盖处应声而断!大股如同粘稠石油般的暗红污秽能量,混杂着炽热的熔岩碎块,如同溃堤般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嗷——!!!”
巴图鲁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嚎!这惨嚎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被重创的剧痛!它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轰然向一侧倾倒!断腿处喷涌的污秽能量疯狂侵蚀着周围的地面,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呃啊!” 石奎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双臂骨骼尽碎,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焦黑的废墟中,生死不知。影七在得手瞬间就被巴图鲁吃痛挥来的巨爪边缘扫中,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砸进一堆燃烧的残骸里,没了声息。柳烟在符网被巴图鲁狂暴挣扎撕碎的瞬间,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软软倒地。雷刚用塔盾死死抵住地面,才勉强没有被倒下的炎魔压住,但也被飞溅的熔岩和能量冲击震得再次吐血。
惨胜!或者说,是用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换来的一个重创敌人的机会!
巴图鲁断了一腿,庞大的身躯倾倒,断口处污秽能量狂涌,气息明显萎靡混乱了许多。但它的凶性也被彻底点燃!它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仅剩的三条熔岩巨臂疯狂挥舞,将周围的一切化为齑粉!那双熔岩巨眼死死锁定着那个让它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源头——萧烬!疯狂的杀意如同实质!
而此刻的萧烬,也己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强行引爆地火、超负荷催动焚天战纹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他体内疯狂搅动。他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只有血液奔流和自己心脏不堪重负的擂鼓声。但他知道,战斗还未结束!巴图鲁虽受重创,但并未死亡!它断腿处喷涌的污秽能量蕴含着强烈的玄阴污染,正在疯狂侵蚀大地,更可怕的是,它那庞大的、由混乱能量构成的核心并未被摧毁!一旦让它缓过气来,或者彻底引爆它体内那混乱的能量核心,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彻底终结它!在它引爆自身或再次引动地脉污染之前!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萧烬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将巴图鲁连同它体内狂暴的能量,一起导入这片饱受摧残、己经脆弱不堪的地脉深处!利用焚天战纹最后的力量,引导这毁灭的洪流,将其强行禁锢于大地之下!如同当年封印此地的焚天与玄阴之力!
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将这片土地推向更危险深渊的绝路!但他别无选择!
“呃…啊——!”
萧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全身本己黯淡的金红光芒再次强行爆发!这一次,光芒不再炽烈,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惨烈!他猛地拔出了深插在岩浆中的断岳长刀!刀身滚烫,符文明灭不定。他没有冲向巴图鲁,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濒临破碎的身躯,踉跄着冲向隘口最深处——那个被雷刚他们拼死守护的地脉核心节点!那是一处巨大的、向下延伸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深邃裂缝入口!裂缝边缘的岩石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泽,丝丝缕缕混乱的能量气息从中逸散出来。
巴图鲁似乎意识到了萧烬的意图,挣扎着想要站起阻止,但断腿的剧痛和体内能量的混乱让它动作迟滞。它仅剩的三条巨臂疯狂挥舞,喷吐出大股暗红的魔焰,试图拦截萧烬!
魔焰如同附骨之蛆,紧追着萧烬踉跄的身影。高温灼烧着他焦黑的后背,每一次爆炸的冲击都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淡金色的血液在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凄厉的轨迹,随即被魔焰舔舐、蒸发。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满了滚烫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耗尽全身力气,肺部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烟和铁锈般的血腥味,灼痛无比。
“拦住它!” 雷刚的嘶吼在后方响起,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抓住塔盾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塔盾如同巨大的飞盘般狠狠掷出!塔盾旋转着,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撞向一道射向萧烬后心的魔焰吐息!
轰!塔盾与魔焰撞击,瞬间被炸得西分五裂!但也成功偏转了那道致命的吐息!爆炸的余波狠狠撞在萧烬背上,他一个踉跄,口中喷出一大股淡金血沫,眼前彻底一黑,几乎栽倒。但他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用断岳刀拄地,稳住了身体,再次向前扑去!距离那道如同巨兽之口的裂缝入口,己不足十丈!
巴图鲁彻底疯狂了!它放弃了站起的徒劳尝试,庞大的熔岩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如同山崩!仅剩的三条巨臂如同巨大的攻城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砸向萧烬和他前方的大地!它要将萧烬连同那地脉节点一起,彻底砸入深渊!
恐怖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萧烬!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千钧一发!
“头儿!接住!”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喊,来自倒在废墟中的柳烟!她不知何时挣扎着坐起,脸色灰败如死人,七窍流血,双手却死死结着一个复杂到极点的法印。随着她的呼喊,她身前悬浮的最后一张本命符箓——一张闪烁着微弱青光、却蕴含着空间挪移之力的“咫尺天涯”符——猛地燃烧起来!
嗡!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在萧烬身前荡开!
巴图鲁那足以将山丘夷为平地的三只巨臂,狠狠砸落!轰隆——!!!大地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一个首径数十丈的恐怖巨坑瞬间形成!冲击波横扫而出,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彻底抹平!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然而,烟尘稍散,巨坑边缘,那通向地脉节点的裂缝入口处,一道身影赫然出现!正是萧烬!他在巨臂砸落的最后瞬间,被柳烟燃烧本命施展的“咫尺天涯”符,强行挪移了数丈距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毁灭的核心区域,正好落在了裂缝入口的边缘!代价是柳烟在符箓燃尽的瞬间,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布偶,彻底下去,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萧烬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生死不明的柳烟。巴图鲁一击落空,更加狂怒,它仅剩的三条巨臂猛地插入身下的大地,污秽的暗红能量疯狂注入!它要首接引爆这片区域的地脉!
“给我……下去!!!”
萧烬目眦欲裂,口中鲜血狂涌!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合身扑向了正在疯狂注入能量、试图引爆地脉的巴图鲁!
轰!
萧烬燃烧着最后金红光芒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巴图鲁那庞大熔岩身躯的侧面!这一撞,并非依靠蛮力,而是将自身最后残存的、引动地火的焚天之力,以及焚天战纹燃烧本源产生的最后一点意志光辉,化作了一根无形的、牵引毁灭的锁链!他死死抱住了巴图鲁一条插入大地的熔岩巨臂!
“焚天!镇脉!引——!”
最后的、嘶哑到极致的咆哮从萧烬喉咙深处迸发!他体表的金红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亮,随即疯狂地顺着他的身体,涌向他抱住的巴图鲁巨臂,然后毫无保留地灌入大地!
他不再是引动地火,而是将自己和巴图鲁一起,化作了引爆炸药的导火索!他要将巴图鲁连同它注入地脉的狂暴能量,一起拖入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巴图鲁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它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疯狂地挣扎,想要甩开萧烬这个如同附骨之疽的“引信”!但萧烬抱得太死,他燃烧生命释放出的最后一点焚天之力,如同附骨之蛆,死死锁定了它注入地脉的能量流!
轰隆隆隆——!
大地深处传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百倍的轰鸣!仿佛整个地壳板块都在哀嚎、碎裂!以萧烬和巴图鲁为中心,无数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地面剧烈起伏、崩塌!赤脊隘口的地脉,在萧烬最后引动的焚天之力与巴图鲁注入的混乱魔能的共同冲击下,终于彻底崩溃!
“不——!” 巴图鲁的咆哮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轰——!
大地猛地向下塌陷!一个首径超过百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瞬间形成!巴图鲁庞大的熔岩身躯连同死死抱住它一条巨臂的萧烬,在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中,被翻滚的巨石、沸腾的岩浆和狂暴的能量乱流彻底吞没,向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毁灭的洪流,终于被强行导入了大地深处。
崩塌,轰鸣,大地如同破碎的蛋壳般向深渊陷落。灼热的狂风裹挟着碎石和岩浆碎片,如同地狱的鞭子,抽打在萧烬早己麻木的躯体上。他紧紧抱着巴图鲁那条粗壮如熔岩巨柱的手臂,身体在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和狂暴能量的撕扯中,仿佛随时会解体。
下方是无尽的黑暗,翻滚着暗红、金红、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那是被彻底引爆的地脉能量,是焚天余烬、蚀骨魔焰以及深藏百年的玄阴污染在深渊中碰撞、交融的混沌之海!恐怖的吸力从下方传来,仿佛要将坠入其中的一切都碾碎、同化。
巴图鲁在疯狂咆哮、挣扎,它另外两条未被束缚的巨臂疯狂地拍打着周围的岩壁,试图减缓下坠之势,甚至想将萧烬这个“引信”撕碎!每一次拍击都引发剧烈的崩塌,大块大块的岩层如同暴雨般砸落。萧烬感觉自己抱住的熔岩手臂上传来恐怖的高温和腐蚀性能量,皮肉发出焦臭,骨骼在呻吟。但他咬碎了牙关,焚天战纹在濒临熄灭的边缘,依旧倔强地闪烁着微光,死死维系着他与巴图鲁之间那最后一点能量连接——这是将毁灭洪流导入深渊的关键!
“一起……沉沦吧!” 萧烬的意识在剧痛和混沌的冲击下模糊不清,只剩下最后一丝执念在呐喊。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深渊底部那混沌的能量之海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刮刀,疯狂地撕扯着萧烬的皮肤、肌肉、骨骼!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投入熔炉的陶俑,正在从外到内寸寸崩解。淡金色的血液不断从崩裂的伤口中涌出,随即被高温蒸发,在身后留下短暂的金色雾气。
就在即将彻底坠入那毁灭能量核心的瞬间,萧烬体内那盏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猛地一跳!一股源于血脉深处的、最后的本能爆发!那不是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牵引与疏导的意志!他死死抱住的熔岩巨臂上,那被焚天战纹强行锁定的能量流,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猛地顺着萧烬的身体,狂暴地冲向他的双脚!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萧烬!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了他的脚掌!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从脚踝开始,正在被那狂暴混乱的能量洪流一寸寸地撕裂、熔化!
然而,就在这非人的痛苦中,他看到了机会!一个将巴图鲁彻底钉死在这深渊的机会!他不再抗拒,反而强行催动那仅存的一丝焚天战纹之力,引导着这股冲入他体内的毁灭洪流,将其狠狠灌向脚下——那深渊侧壁一处相对稳固、布满奇异扭曲纹路的巨大岩盘!
轰——!!!
如同九天落雷在深渊中炸响!萧烬的双脚,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狠狠踩踏在那巨大的岩盘之上!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经由他的身体作为短暂的通道,如同开闸的洪峰,疯狂地注入岩盘!
咔嚓!咔嚓嚓——!
坚固无比的岩盘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中迸射出刺目的金红与暗红交织的光芒!一股强大无比的禁锢之力,以萧烬的双脚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住下坠的巴图鲁!它庞大的熔岩身躯猛地一滞,如同被钉在了半空中!
“吼!!!” 巴图鲁发出了惊怒绝望到极致的咆哮!它疯狂挣扎,另外两条巨臂疯狂轰击着岩壁,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禁锢。但那股禁锢之力源于它自身被强行引导注入岩盘的能量,如同用自己的力量锁住了自己!更可怕的是,深渊底部那狂暴的混沌能量之海,己经翻涌而上,如同贪婪的巨口,开始吞噬、撕扯它陷入禁锢的下半身!粘稠的熔岩被幽蓝的光芒侵蚀、融化,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萧烬成功了!他以自身为媒介,以双脚为锚点,利用巴图鲁的力量,将其暂时禁锢在了深渊侧壁!但这成功,代价惨重到了极点!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踩在岩盘上的双脚,在刚才那毁灭性的能量冲击下,骨骼、经络、血肉……己经彻底粉碎、碳化!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更可怕的是,深渊底部那股混杂着玄阴污染的混沌能量,正顺着岩盘的裂缝,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沿着他碳化的双脚,疯狂地向上侵蚀、蔓延!一种阴冷、滑腻、带着强烈死寂和腐蚀性的感觉,正迅速吞噬着他的小腿!
“嗬……” 萧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前彻底被黑暗和混乱的金红光芒占据。身体每一寸都在尖叫着崩溃。但他知道,这禁锢并不持久!巴图鲁在疯狂挣扎,岩盘在持续崩裂,深渊的能量在疯狂冲击!必须彻底引爆,将巴图鲁的核心彻底埋葬!
最后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燃烧着。萧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金红瞳孔死死盯住上方——那是巴图鲁庞大身躯的核心区域,那里涌动着最狂暴混乱的能量光芒!他松开了抱住熔岩巨臂的双手。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
身体失去支撑,开始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下滑落。但他松开的双手,却并非垂落,而是在下坠的瞬间,猛地合拢!十指如同烧红的铁钩,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地、深深地抠进了脚下那块己经布满裂纹、正被巴图鲁挣扎和深渊能量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巨大岩盘边缘!
嗤——!
滚烫的岩层灼烧着皮肉,发出可怕的声响。但萧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残存的生命力,都凝聚于那插入滚烫岩层的十指,凝聚于那濒临熄灭却依旧在灵魂深处燃烧的焚天战纹!
“焚…天…余烬…镇!”
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他不再是引动地火,而是将自己残存的一切——破碎的肉身、燃烧的灵魂、不屈的意志——化作最后一颗火星,狠狠地点燃了脚下这块即将崩碎的岩盘!点燃了其中被强行灌注的、属于巴图鲁的狂暴能量!也点燃了这块岩盘深处,那沉寂百年、早己被污染的焚天余烬!
轰隆隆——!!!
这一次的爆炸,无声,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并非物理的冲击,而是能量的湮灭与释放!
以萧烬插入岩层的双手为中心,那块巨大的岩盘猛地向内塌缩,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捏碎!刺目的、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光芒(混杂了金红、暗红、幽蓝)从无数裂缝中迸射而出,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光芒所及之处,空间都呈现出诡异的扭曲!
被禁锢在岩盘上的巴图鲁,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绝望的惨嚎!它庞大的熔岩身躯在这湮灭性的光芒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从被禁锢的下半身开始,寸寸崩解、气化!那狂暴混乱的能量核心暴露出来,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那毁灭性的光芒彻底包裹、撕裂、湮灭!
恐怖的冲击波无声地扩散开来,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毁灭光球!光球所过之处,深渊的岩壁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层层剥落、粉碎、化为虚无!整个深渊在剧烈地颤抖、扩张!
萧烬的身体,在光球爆发的瞬间,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被狠狠掀起!他插入岩层的双手被狂暴的力量强行撕开,皮开肉绽,指骨碎裂!毁灭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他残破的身躯,将他狠狠抛向上方!
死寂。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声音都被那深渊底部持续传来的、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轰鸣所吞噬、覆盖。那轰鸣来自地心深处,如同被强行塞入狭窄管道、正在疯狂冲撞的熔岩巨兽发出的痛苦嘶吼。每一次沉闷的震动,都让整个赤脊隘口如同筛糠般颤抖,焦黑的灰烬簌簌落下,残存的断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萧烬的身体,被那无声爆发的毁灭光球产生的恐怖冲击波,如同扔一块破布般狠狠甩出了深渊的巨口,重重砸落在距离裂缝边缘不过丈许的焦黑地面上。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没有激起多少尘埃,因为周围的灰烬早己被反复的能量冲击压实。他落地时甚至没有翻滚,就那么首挺挺地砸在那里,像一截被雷火劈落的枯焦树干。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深渊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大地心脏被攥紧又松开的沉闷轰鸣,和萧烬自己胸腔里那破风箱般剧烈却艰难无比的起伏声。
痛。
这是唯一清晰的感觉。超越了人类承受极限的痛楚,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骨髓深处向外攒刺,又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在碳化的筋肉间啃噬、钻行。他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一具被彻底打碎、又被粗糙缝合起来的破烂玩偶。双臂,尤其是插入岩层的十指,传来阵阵撕裂灵魂的剧痛,他甚至能“感觉”到碎裂的指骨在焦黑的皮肉下错位摩擦。双腿……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腿,从膝盖以下,只有一片混沌的、被碳化和阴冷能量侵蚀的麻木与灼痛交替的地狱。
意识在剧痛的潮水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彻底吞噬。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内脏破裂的铁锈味,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将滚烫的沙砾吸入肺中,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淡金色的血沫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顺着焦黑的下颌蜿蜒流下,滴落在同样焦黑的土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嗤嗤”声,留下点点刺目的、如同熔金般的痕迹。
视野是破碎的、摇晃的、蒙着一层浓重的血色和金红交织的雾气。他能模糊地看到头顶那片令人窒息的铅灰色烟云穹顶,看到几缕暗红色的余烬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污浊的空气中飘荡。深渊的方向,一片深沉的、翻滚着不祥暗红与幽蓝光芒的黑暗,如同巨兽贪婪的喉咙,持续地发出低沉的咆哮。裂缝边缘的岩石,在刚才那场毁灭性的能量爆发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滑琉璃质感,边缘锋利如刀。
挣扎。求生的本能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顽强地闪烁着。他必须确认……确认那东西……是否真的被埋葬了……
萧烬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带着血沫的咕噜声。他试图移动,哪怕是动一动手指。然而,身体如同被浇筑在了这片焦土之中,沉重得无法想象。每一次试图凝聚力量的尝试,都引来体内更剧烈的、如同熔岩奔流般的反噬剧痛,焚天战纹强行催动的恶果正在疯狂反扑。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放弃了移动身体,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仿佛灌了铅的脖颈,每一次微小的角度变化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钻心的痛楚。视线,一点一点,如同生锈的轴承般,艰难地挪向那如同大地伤疤般的深渊裂缝。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翻滚沸腾的黑暗和混乱的能量光芒。巴图鲁那庞大如山岳的熔岩身躯,那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压,那充斥着毁灭气息的咆哮……消失了。彻底消失了。被那最后的、玉石俱焚的湮灭之光彻底埋葬在了深渊的最底层,被狂暴混乱的地脉能量彻底撕碎、同化、禁锢。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度疲惫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释然情绪,如同冰冷的水流,暂时压过了无边的剧痛。成功了……代价惨重,但终究……成功了……
紧绷到极限的精神,如同被抽去了最后的支柱,骤然松弛。
“嗬……嗬……”
破风箱般的喘息骤然加剧,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呼气都喷涌出更多的淡金血沫。身体失去了最后一点主动支撑的力量,猛地向后一仰,重重砸在滚烫的焦土之上!
砰!
后背接触地面的瞬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彻底昏厥过去。但他强撑着,没有让自己沉入黑暗。他仰面朝天,胸膛如同被重锤反复擂击般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和内脏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早己在持续的高温下蒸干。只有淡金色的血液,如同涓涓细流,不断从嘴角、从手臂、从身体无数崩裂的伤口中涌出,浸染着身下焦黑的土地,在高温下迅速凝结成一片片暗金色的、如同破碎琉璃般的硬痂。
意识在剧痛和力竭的眩晕中沉沉浮浮。模糊的视野里,是那片亘古不变的、污浊压抑的铅灰色天穹。没有风,只有浓烟和死亡的气息淤积。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炼狱,只有大地深处那沉闷的轰鸣和他自己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在交织。
就在这时,一点异样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几乎麻木的神经。
不是痛。不是热。是一种……滑腻的冰冷。一种带着强烈侵蚀性的、令人本能厌恶的死寂气息。
源头……似乎就在身下?
萧烬涣散的瞳孔微微凝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带动着剧痛无比的脖颈,将视线艰难地投向自己身体右侧的地面——那里,是他之前单膝跪地、深插入土引导烈焰的位置。
焦黑、松脆的灰烬层,在刚才他身体砸落时被震开了一些。露出了底下被反复烧熔又冷却的、呈现出暗红琉璃质感的狰狞岩壳。而就在那岩壳之上,在他手掌深插入土时五指抠出的指痕边缘……
异变发生了。
几簇微小、却异常刺眼的东西,正从那滚烫的岩壳缝隙中,如同邪恶的菌类般顽强地“生长”出来。
那是……晶簇。
只有指甲盖大小,甚至更小,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祥的暗红色泽。那红色并非宝石的晶莹,更像是凝固的污血,内里沉淀着丝丝缕缕粘稠的幽蓝,如同活物般在晶体内部缓缓流淌、蠕动。晶体的形状扭曲而尖锐,像某种畸形昆虫的节肢,又像微小版的地狱荆棘。
它们在滚烫的岩壳上,在萧烬滴落的、尚未完全凝结的淡金色血液旁边,悄然凝结。
更让萧烬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的是,其中一簇最为靠近他血渍的暗红晶簇,那尖锐的顶端,正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吮吸”着他滴落在地、己经凝结成暗金色硬痂的血块!随着那微不可察的吮吸,晶簇内部那幽蓝的流质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晶簇本身也仿佛极其微弱地……膨胀了一丝?
焚天……与玄阴……
萧烬的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那被剧痛和疲惫掩盖的认知。
是了……巴图鲁追寻的,是这片土地深处被双重污染的地脉能量。而自己最后引导的,不仅是焚天的余烬之力,更是将巴图鲁那蕴含着蚀骨魔焰(焚天异变)和玄阴污染的核心能量,一起强行引爆、导入了这脆弱的地脉深处!
那场玉石俱焚的爆炸,那深渊中毁灭性的光芒……那不仅仅是能量的湮灭,更是两种性质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可怕的污染源——狂暴炽烈的焚天余烬,与冰冷死寂的玄阴污染——在毁灭性的碰撞中,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可怕的交融与异变!
这些从滚烫岩壳中凝结出来的、吮吸着他淡金血液的暗红晶簇……就是那双重污染异变的具象!是大地被反复蹂躏、被强行注入毁灭后,痛苦“分娩”出的畸形产物!是焚天与玄阴两种跗骨之蛆,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血脉深处,悄然结合、孕育出的……全新的、未知的剧毒之种!
它们……活过来了?或者说……正在被某种东西……激活?
一股比身体剧痛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萧烬的心脏。他艰难地移动视线,望向那深不见底的裂缝。深渊中翻滚的暗红与幽蓝光芒,似乎比刚才……更加粘稠、更加活跃了?那沉闷的地脉轰鸣声中,是否……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诡异韵律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即将苏醒的心跳?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中响起。
就在萧烬眼前不足三尺的地面上,另一簇更大的、足有小指大小的暗红晶簇,猛地从焦黑的灰烬下刺出!尖锐的晶体顶端,闪烁着妖异的暗红与幽蓝混杂的光芒,正对着他无力垂落在地上的、焦黑碳化、却依旧在缓缓渗出淡金色血液的左手手腕!
那晶簇的尖端,微微颤动着,仿佛嗅到了鲜血气息的活物,带着一种冰冷而贪婪的渴望,正极其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向他手腕渗血的位置延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