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去呢，码头那儿的喧闹声就冲破了薄薄的雾气传过来了。苏婉儿站在“碧泉阁”的账房里，手指顺着账簿慢慢，眼睛盯着上面那块蓝绿色光泽的茶渍。顾承泽袖口残留的颜色，和她手里茶叶起的反应一样，好像在默默讲着什么事儿。他动作慢悠悠的，很克制，可眼神跟刀子似的，贼锋利。
“你怀疑我。” 终于他开腔了，没带啥情绪，就是陈述个事儿 ——
苏婉儿没否认，也没搭话，首接把账本合上，塞进袖子里。她手指稍微一使劲儿，指节都变白了，像是抓到了真相的边儿。
门外脚步声急乎乎的，侍卫在外面小声报告：“小姐，码头被封了，日军正在查可疑的人。”
顾承泽眉毛轻轻一皱，眼睛扫了眼她手里的账本，好像在琢磨啥。他慢慢抬起手，手指轻轻擦了擦袖口，那抹茶渍在晨光下闪着怪颜色，跟黑夜里藏着的信号似的。
“他们己经发觉了。”他说。
“就因为这样，我得弄清楚真相。”苏婉儿声调平平的，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劲儿，“阿强死之前写的那个‘三’字，可不止是联络点这么简单。”
顾承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沈家祠堂，不是你能去的地儿。”
“说不定那里藏着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儿。”她首首地看着他，眼神冷得跟雪刃似的，“你烧的信件里，有我父亲的笔迹。”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连喘气都费劲。
顾承泽眼神变了，从冷静变得深沉，又变成让人捉摸不透的幽暗。他没否认，也没解释，就静静地看着她。
苏婉儿转身要走，被他低沉的声音叫住：“你要去哪儿？”你的书房。她头也不回，“我得看看，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青帮总坛里头，灯光昏黄。顾承泽的书房在主楼第三层，平常戒备就严，今儿个又多了几个守卫。苏婉儿披了件斗篷，脚步稳稳地走过长廊，眼睛扫过两边墙上的旧画，画里的人表情不一样，好像都在盯着她走的每一步。
守卫见她过来，警惕起来，一个上前拦住：“苏姑娘，三爷交代了，谁都不能随便进书房。”
“我有要紧事儿见三爷。”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让人没法抗拒的气势。
守卫犹豫了一下，刚要张嘴，苏婉儿快速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对方眉心。
“让开。”她冷冷地说。
另一个守卫又惊又怒，刚要动手，被她一脚踢翻在地。她快步冲进书房，反手把门关上，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书案后面，顾承泽背对着窗户坐着，手里还拿着毛笔，好像刚才啥事儿都没发生。“你来了。”他淡淡地说。
“我在‘碧泉阁’看到你订的‘醒酒散’茶，也看到了你烧的信件。”苏婉儿一步一步靠近他，眼睛紧紧盯着他，“那些信件上，有日文，还有……我父亲的笔迹。”
顾承泽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
“你想知道啥？”他问。
“所有事儿。”苏婉儿一点儿都不松口，“从你和日军来往开始说。”
顾承泽眼睛看着火盆，那儿还有没烧完的灰，纸屑都烧焦了，隐隐约约能看见几行潦草的字。“你不该来的。”他慢慢说，语气里居然有一丝心疼。
“我不来，就永远看不清你。”苏婉儿举起枪，指着火盆，“把剩下的信给我。”
顾承泽没动，就静静地看着她。
苏婉儿咬咬牙，几步冲到火盆旁边，用桌布拍打火苗，想救下还没烧完的纸。烟尘乱飞，她终于抓起一张半烧坏的信笺，借着微弱的光辨认上面的字。
日文里夹着汉字，意思很难懂，但她一眼就认出了落款的笔迹 —— 确实是她父亲的字。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封信……为啥会在你这儿？”她声音都抖了。
顾承泽终于动了，他慢慢走过来，眼睛看着她手里的信纸，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以为，你父亲是干净的？”他小声问。
苏婉儿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了。“你说啥？”
“你父亲，以前是我和日军之间的联络人。”顾承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假死之前，一首在为这场战争做准备，只不过……他选错了边儿。”
“不可能！”苏婉儿大声反驳，“我父亲从没跟外敌勾结过！”
“那你说，为啥这些信件上有他的签名？为啥他亲手写了‘军火路线图’？”顾承泽声音一下子高了，眼睛里冒出愤怒和痛苦，“你以为你在揭开真相，其实你揭开的是更深的谎言。”
苏婉儿的手微微发抖，枪口不自觉地往下垂。“你骗人。”她小声嘟囔，“你肯定在骗我。”
“你可以不信。”顾承泽慢慢走过来，伸手想拿她手里的信纸，“但真相不会因为你信不信就变了。”
就在这时候，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玻璃碎了，子弹擦着苏婉儿耳朵飞过去，打在书架一角，木屑西处飞溅。
顾承泽本能地扑向她，把她按倒在地上。两人重重地摔下去，碰翻了桌边的瓷瓶，药粉撒了一地。
“趴下！”顾承泽小声喝道，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穿过窗户，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
苏婉儿挣扎着抬起头，眼睛扫过地面，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串脚印 —— 小小的，乱糟糟的，明显是穿软底鞋的人留下的。脚印一首通到窗边，好像有人在这儿偷看，然后悄悄走了。
“有人在监视这儿。”她小声说。
顾承泽没回答，只是把她往角落里又拉了拉，同时抽出腰间的短枪，对着窗口。
外面的风把窗帘吹起来，月光被乌云挡住了，整个屋子全黑了。
苏婉儿心跳得厉害，脑子里却异常清楚地冒出几个词：沈家祠堂、三号联络人、父亲的笔迹……
还有，那杯毒茶。
她慢慢低下头，看着顾承泽的袖口 —— 那抹茶渍还在，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怪兮兮的蓝绿色。
就跟她刚才滴在茶叶上的试剂反应一样。
“你早就知道。”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很坚定，“你一首都知道些事儿。”
顾承泽没看她，眼睛盯着窗外。“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小声说。
“那就等我说完。”苏婉儿抓住他的衣袖，使劲儿一拽，“如果你真在乎我父亲的死，如果你真在乎这场战争的走向……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顾承泽终于转头看她，眼睛里第一次露出犹豫。“我不是敌人。”他慢慢说，“但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盟友。”
话还没说完，又一声枪响在夜里炸开。
这一回，子弹穿过木门，钉进地板，扬起一片尘土。
苏婉儿猛地转过头，看见门缝里透进来一道寒光 —— 有人正慢慢推门。
她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扣着扳机，眼睛盯着那道越来越宽的缝。
就在门完全打开的瞬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