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水晶吊灯如同倒置的银河。
千万颗切割面折射出冷冽的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晃动的剪影。
投影仪投射的蓝光中，《法治在线》样片里的虚拟法槌正重重落下，可台下二十余位领导干部的目光，却像被无形丝线牵引般，时不时瞟向角落的三人组。
苏沐白夹在钟若曦与江薇嫚中间，藏青色西装在中央空调的冷气里依然洇着汗渍。
左边少女浅蓝色连衣裙的裙摆随着动作轻颤，右边女士香奈儿套装的珍珠纽扣泛着冷光，形成微妙的色彩对峙。
"这个VR法庭场景的光影效果还能优化。"
钟若曦突然倾身靠近，柑橘香混着会场氤氲的祁门红茶气息扑面而来。
她天鹅颈上的珍珠项链轻晃，指尖在平板电脑划出银蓝色弧线，被告席的虚拟投影瞬间被冷色调笼罩。
"冷光波长在480nm时，能强化法律的庄严感，就像吴姐姐在法庭上的眼神——"
话未说完，江薇嫚手中的钢笔突然用力，纸页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与其在光影上做文章，不如多打磨法律逻辑，别把普法节目搞成迪士尼特效秀。"
主位上，钟正国转动着保温杯，杯盖与陶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小苏平时工作都这么热闹？"
身旁台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慌忙扶正时镜片闪过一道白光："苏副台长创意多，年轻同志思想活跃..."
角落里，实习生小张的录音笔红灯疯狂闪烁，汗湿的掌心几乎握不住设备。
脑海里己经浮现出明天茶水间的八卦盛况：《震惊！省委视察惊现三角修罗场》。
就在此时，苏沐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如擂鼓。
吴晓妍的视频请求在锁屏上跳动，备注"宇宙第一检察官大人"的字样刺得江薇嫚眼尾一跳。
钟若曦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腕，马尾辫上的鹅黄丝带扫过他手背："接吧！我还没见过让苏台长红耳朵的传奇人物呢！"
随着画面亮起，整个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苏黎世大学实验室的冷光下，吴晓妍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彩虹便利贴，护目镜推到头顶，身后的烧杯架上，淡紫色的液体正冒着细密气泡。
"苏台长，你们省电视台改拍家庭剧了？"她挑眉看着画面里的钟若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X射线般精准。
"这位就是能背出我们溶洞初吻细节的小学妹？"钟若曦吐着粉舌比耶："吴姐姐的反侦察能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您给苏台长包扎伤口时，手是不是也抖得像筛子？"
话音未落，江薇嫚突然横臂挡住镜头，卡地亚钻戒在屏幕前划出冷冽的光弧。
"吴检察官，瑞士的奶酪还合口味吗？听说那边的冬天冷得很，不像某些人心里..."
"比不上某些人心里的'醋坛子'有滋味。"吴晓妍的冷笑穿透听筒，实验室突然传来玻璃器皿碰撞声。
"菲奥娜！别用我的离心机冰镇红酒！"背景音里的惊呼让众人忍俊不禁，而苏沐白看着屏幕里爱人手忙脚乱的模样。
喉间溢出不易察觉的笑意，这抹温柔却让钟若曦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江薇嫚则用力合上笔记本，金属扣撞击声在寂静的会议室格外刺耳。
夕阳的余晖如融化的琥珀淌进落地窗时，会议在尴尬的掌声中结束。
钟正国的公文包叩击桌面发出闷响："小苏，晚上老码头私房菜馆，陪我喝两杯？"
台长汪语晗擦拭额头的手帕瞬间攥成团，喉结滚动着挤出笑容："钟书记这是要挖我们的镇台之宝啊！"
钟若曦却雀跃地举起笔记本："我也要去！苏台长答应教我写分镜脚本！"
她马尾辫扫过苏沐白手背，少女特有的温热触感让他想起吴晓妍视频里晃动的实验室光影。
暮色中的老码头飘着长江鱼鲜的香气，清蒸鲥鱼的热气模糊了钟正国的镜片。
他斟满茅台，酒液在骨瓷杯中荡出琥珀色涟漪："省委政策研究室缺个笔杆子，你那些法治宣传的金点子，放在全省层面..."
话音未落，苏沐白的手机在红木桌面上震动，吴晓妍的消息弹窗跳出。
"钟老头是不是亮橄榄枝了？告诉他，你可是被《刑法》第258条保护的人（非法占有罪警告）"。
他唇角微扬，拇指在屏幕飞速敲击："那我申请保外就医，监护人写吴检察官阁下"。
"爸！苏台长不能走！"钟若曦突然拍桌，震得杯盏轻响，"跨国普法项目需要他！我们还要把《溪边往事》改编成元宇宙法庭，让观众体验'沉浸式坐牢'！"
她翻开笔记本，泛黄纸页间夹着苏沐白文章的剪报，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藏着少女心事。
钟正国爽朗大笑，却在拍苏沐白肩膀时用了三分力道："好好考虑，省委的大门永远为真金留着。"
散场时分，江薇嫚在停车场的梧桐树下拦住苏沐白。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透着迟疑："瑞士的事...谢了。"
她摘下墨镜，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其实我早该明白，有些执念就像我设计的珠宝，再璀璨也戴不到合适的手上。"
远处，钟若曦的浅蓝色身影在街灯下跳跃，鹅黄丝带随风扬起，恍惚间与七年前燕大图书馆里，那个扎着马尾追着他要稿的少女重叠。
晨光如液态黄金漫过电视台28层的落地窗，在苏沐白的胡桃木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
两份文件静静躺在镇纸两侧——左侧省委调令的红头文件印着烫金徽章，右侧瑞士合作项目书的封皮还带着苏黎世邮寄的寒气。
电脑屏幕上，吴晓妍的视频请求己经跳动了七次，对话框里躺着未读消息："再不接视频，我就让菲奥娜黑进你们台里的卫星信号"。
"想好了吗？"吴晓妍身着检察制服出现在画面里，胸前检徽在逆光中折射出锐利的光。
她身后的案件卷宗堆成小山，最上方《江氏集团余党追踪报告》的红色印章格外醒目。
"钟老头开出什么条件？配车还是配秘书？"苏沐白转动钢笔，金属笔身映出她微蹙的眉峰："省委第一秘书，独立办公室首通电梯，不过..."
他突然轻笑，笔尖点在自己锁骨的疤痕上，"没有某人给我处理伤口时的'专业手法'。"
吴晓妍刚要反驳，实验室突然传来玻璃炸裂声。
她转头怒吼："菲奥娜！我说过别用我的培养皿泡速溶咖啡！"再转回来时耳尖泛红："其实导师昨天问我，愿不愿意留在瑞士读博。"
苏沐白握笔的指节发白，晨光中她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银色锁骨链，那是他们在塞纳河畔的定情物。
"那你怎么说？"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吴晓妍突然凑近镜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我说我老公在国内建了个'招蜂引蝶养殖场'，我得回去当首席饲养员。"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撞开。
钟若曦抱着厚沓文件冲进来，发丝凌乱却难掩眼中的星光："苏台长！AI普法系统用户留存率超预期127%！"
她瞥见屏幕里的吴晓妍，眼睛亮得像藏了银河："吴姐姐快来看！我们做了个'虚拟检察官'，声音采样是您去年庭审的原声！"
随着程序启动，卡通检察官甩动栗色卷发，挑眉的神态与吴晓妍如出一辙："被告，请回答我的问题，说谎的话...会被记在小本本上哦。"
"这虚拟形象比真的还凶。"吴晓妍被逗笑，却突然正色道，指尖敲击桌面发出规律声响。
"不过沐白，你该听从内心的选择，如果在省委能推动省级普法立法..."
"苏台长在电视台能创造更大价值！"钟若曦急忙打断，平板电脑划出全息投影，元宇宙法庭的虚拟场景中，百万观众化身陪审员。
"我们可以打破地域限制，让法治观念像病毒式营销一样传播！"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台长撞开虚掩的门，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小苏！钟书记秘书刚来电，调令待遇还能谈！住房补贴翻倍，配专职司机..."
他扶着门框喘息，"你要是走了，《法治在线》收视率不得跌成心电图？"
办公室陷入寂静，只有中央空调轻微的嗡鸣。
苏沐白看着两份文件，又望向屏幕里吴晓妍鼓励的眼神，钟若曦期待的面容，突然想起《溪边往事》手稿里未完成的句子。
"人生的分岔路口没有红绿灯，指引方向的永远是心底的灯。"他拿起钢笔，在调令上落下工整的"感谢邀请"。
转头对钟若曦说："通知技术部，启动跨国项目紧急会议。"又对着屏幕眨眨眼："吴检察官，等项目庆功宴，我要喝你亲手调的'瑞士监狱特饮'。"
窗外，乌江上的货轮拉响悠长汽笛，晨光穿透云层，照亮办公桌上未完成的小说手稿。
被风吹起的纸页上，新写的标题《爱，在远方》墨迹未干，而此刻的省委大院里，钟正国着退回的调令。
望着远处电视台大楼的玻璃幕墙轻笑："这小子，倒真和他书里写的一样，认定了方向就不回头。"
梧桐叶沙沙作响，将这句话带向更辽阔的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