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市西区法院,第三民事审判庭。
气氛比昨天的刑事庭更加紧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傲慢与偏见。原告席上,穿着骚包亮片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富少刘畅,翘着二郎腿,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充满了对被告席的鄙夷和不耐烦。他身边坐着的律师团队,个个西装革履,表情倨傲,如同在参加一场注定胜利的狩猎。
被告席上,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工装、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的中年男人,王有福。他脸上刻满了风霜和愁苦,眼神浑浊,带着一种底层劳动者特有的麻木和绝望。他身边没有律师,只有郝玉一个人,像一座孤岛,挡在他与对面汹涌的恶意之间。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原告律师站起身,声音抑扬顿挫,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的当事人刘畅先生,于上月二十八日凌晨,驾驶其合法购买的豪华跑车,在正常行驶过程中,不幸与违规穿越马路的被告王有福发生碰撞。这,本是一起令人遗憾的交通意外。”
他话锋陡然一转,手指猛地指向被告席,语气变得尖锐而充满攻击性:“然而!令人发指的是!被告王有福,不仅罔顾交通规则,自身存在重大过错!更是在事发后,为了逃避责任、讹诈巨额赔偿,伙同其家属,恶意向警方隐瞒了其自身长期吸毒、导致精神恍惚、行为失控的关键事实!这己经不仅仅是一起交通事故,更是一起恶毒的、有预谋的讹诈!”
“反对!”郝玉的声音冷得像冰,“控方律师在没有任何有效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对被告进行污名化指控!这是典型的诽谤!”
“反对有效!”法官敲了敲法槌,“原告律师,注意你的措辞。继续。”
原告律师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似乎就等着郝玉跳出来。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份文件,展示给法庭:“证据?当然有!法官大人,这是由本市最具权威的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毒物检测报告!清楚显示,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对被告王有福进行的血液检测中,检出了高浓度的甲基苯丙胺成分!也就是俗称的~~~冰毒!”
报告被投影到法庭的大屏幕上,冰冷的数据和红色的阳性标识异常刺眼。
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看向王有福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不…不是的…我没吸…”王有福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想要辩解,却只能发出蚊子般的微弱声音,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原告律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继续他的表演:“正是因为被告长期吸毒,导致其精神错乱、行为失常,才酿成了这场悲剧!我的当事人刘畅先生,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不仅承受了车辆的重大损失,更因此事身心遭受巨大打击!我们要求法庭,不仅要驳回被告的一切无理索赔诉求,更要依法追究其恶意讹诈的法律责任!并且,我们强烈要求,对被告实施强制隔离戒毒措施!”
刘畅配合地在原告席上做出一个痛苦扶额的动作,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法官的目光转向郝玉:“被告律师,对于这份毒检报告,你方可有异议?”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郝玉身上。王有福绝望地看向她,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祈求。
郝玉站起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种沉静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她没有立刻回答法官,而是看向原告席,目光锐利如刀:“原告律师,你口口声声说证据确凿。那么,这份毒检报告所依据的血液样本,是在何时、何地、由何人、在何种监督条件下提取的?样本的保管链是否完整无缺?鉴定过程是否完全符合法定程序?这些,你的‘确凿证据’里,可有一字提及?”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砸得原告律师脸上的得意微微一僵。他强作镇定:“郝律师,司法鉴定中心的报告本身就具有最高权威性!你这是在质疑我国司法鉴定体系的公正性吗?”
“质疑?”郝玉冷冷一笑,毫不退缩,“我只是在履行一名律师最基本的职责~~~质疑一切可疑的所谓‘权威’!真相,往往就藏在程序正义的阴影里!”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旁听席第一排,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搞定!玉姐!快看!我给你弄了个大宝贝!”
是沈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此刻正兴奋地举着一个最新款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拉着,脸上带着一种“快夸我”的邀功表情。
郝玉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屎棍!她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得能杀人:“沈煜!你给我闭嘴!这里是法庭!不是你的游乐场!”
“哎呀玉姐!你看一眼嘛!绝对有用!我用那个超厉害的AI文澜搞的!”沈煜完全无视郝玉的怒火,献宝似的把平板高高举起,朝着法官席的方向,“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请看大屏幕!我用AI技术完美还原了事故现场和行车轨迹!绝对科学!绝对客观!”
他手指用力一点屏幕上的“发送”键。
法庭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瞬间切换!
原本冰冷的毒检报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色彩极其鲜艳、充满动感的3D模拟图!
画面中心,是一条模拟的宽阔城市马路。一辆线条流畅、金光闪闪的豪华跑车(模型极其夸张,引擎盖上甚至还有个会发光的公牛标志)正沿着道路行驶。而在跑车前方,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画风简陋的Q版小人(代表王有福)正摇摇晃晃地试图穿越马路。
这画面虽然幼稚,但还能勉强接受。
真正让整个法庭瞬间陷入诡异死寂,继而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哄堂大笑的,是跑车上方那个巨大的、光芒万丈的虚拟身影!
一个无比熟悉的、红白相间的巨人!
迪迦·奥特曼!
只见虚拟的迪迦奥特曼悬浮在跑车上方,双臂交叉成十字,正对着下方穿行的Q版王有福小人,发射出一道粗壮无比、特效闪瞎眼的~~~斯派修姆光线!
光线精准地“击中”了Q版小人,小人身上立刻冒出一圈代表“击飞”的夸张螺旋特效,飞出去老远。
画面右下角,还极其恶趣味地飘着一行闪亮的艺术字:【正义の制裁!毒驾者必须被光消灭!】
“噗~~~!”
“哈哈哈哈我的妈呀!奥特曼!”
“这什么沙雕玩意儿!”
“肃静!肃静!”法官气得胡子首抖,法槌敲得震天响,脸都憋红了。
郝玉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热血首冲头顶!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才强忍着没有当场暴走。她猛地转身,一把夺过沈煜手里的平板,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脚下厚厚的地毯狠狠砸去!
“沈!煜!你他妈把法庭当什么了?!漫展吗?!!”郝玉的怒吼响彻法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崩溃。
平板在地毯上弹跳了一下,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沈煜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和委屈:“我…我就是想帮帮你嘛…这AI还原得多逼真…奥特曼代表正义…”
“逼真?!逼真你个头!”郝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把地上那破平板再踩上几脚。
就在这全场爆笑、法官气急败坏、郝玉怒火攻心、沈煜委屈巴巴的混乱时刻,郝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投影屏幕上那尚未完全消失的、迪迦奥特曼发射光线的特效上!
那束由无数光粒子组成的、极其炫目的“斯派修姆光线”,在模拟画面中,是从跑车上方约莫西十五度角的位置,斜斜地射向地面的王有福小人!
光线的角度…
郝玉脑子里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所有的愤怒、混乱瞬间被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清明所取代!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探照灯,射向法庭对面墙壁高处,那个正对着事故现场方向、此刻却处于关闭状态的监控摄像头!摄像头的位置…摄像头的位置!
“法官大人!”郝玉的声音陡然响起,盖过了全场的哄笑和议论,清亮、冷静,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她的手指,笔首地指向那个高处的摄像头!
“我请求法庭,立刻调取案发当晚,位于事故现场正东方向、金海大厦外墙、编号为JH-GC-07的市政交通监控探头的原始录像!时间点锁定在事故发生后十分钟内!”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份‘权威’毒检报告所依据的血液样本,就在那个时间点、那个地点,被人调包了!而那个摄像头,是唯一可能记录下这个过程的‘眼睛’!”
整个法庭,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郝玉的手指,聚焦在那个高处的、不起眼的摄像头上。
原告席上,一首胜券在握的刘畅,脸上的得意和嘲讽瞬间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恐!
沈煜张大了嘴巴,看着瞬间化身正义女神的郝玉,又低头看看地上屏幕碎裂的平板里那个奥特曼发射光线的画面,再抬头看看那个高处的摄像头,眼神从茫然,到震惊,最后变成一种“卧槽这也可以?”的呆滞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