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口锅,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人跌跌撞撞地穿过几条小巷,首到再也听不见面具人沉重的脚步声,才终于躲进了这间废弃的仓库。
韩一墨靠在墙角,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的左腹有道月牙形的伤口——
刚才逃跑时被牛头面具的爪子划开的,皮肉翻卷着,血把灰扑扑的衬衫染成了暗褐色。
赵医生蹲在他跟前,镊子夹着酒精棉擦伤口,“忍着点,没麻药。”
“没事。”韩一墨咬着牙,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我写凶杀案小说的,这点疼……嘶!”酒精渗进伤口,他倒抽口冷气,
“比我书里写的轻多了。”
赵医生扯断线剪,“你书里那些凶手,怕不是都得给你递止痛药。”
他把针线穿进针鼻,“对了,刚才看你疼得首念叨‘暗影之拳’,那什么?新游戏?”
韩一墨盯着天花板上晃悠的蜘蛛网,“阿卡丽,《英雄联盟》的英雄。"
"以前和我弟……”
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以前常一起玩。她大招叫‘暗影之拳’,对吧?”
赵医生的针戳进肉里,“错了。"
"阿卡丽重做后大招叫‘表里杀缭乱’,‘暗影之拳’是老版本的外号。”
他抬眼,
“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
"记错技能名不奇怪,但你刚才说‘暗影之拳’时,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韩一墨的手指抠进纸箱缝里,
“可能……失血太多。”
仓库另一头,林檎搬着个破塑料凳坐过来,膝盖上搭着件不知谁的外套——
刚才跑的时候,她捡了件男式夹克裹在身上。
“秦千,齐夏。”她冲角落那两人抬下巴,
“聊聊?”
秦千正低头擦鞋,闻言抬眼笑了笑,“聊什么?”
“聊你们想什么。”林檎把外套往肩上拢了拢,
“现在这情况,有人想找出口,有人想抱团,你们呢?”
齐夏靠在生锈的货架上,目光扫过她腕子上没摘干净的假指甲——
刚才便利店混战,她被货架刮破了手套。
“关你什么事?”
“我是心理咨询师。”林檎摸出包里的润唇膏,往干裂的嘴唇上抹,
“你们越藏着,我越得问。”
秦千把鞋尖的泥蹭掉,“我们想找‘道’。”
“道?”林檎拧上润唇膏盖子,
“什么道?”
“山羊头说的‘说谎者游戏’,总得有个道。”
秦千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规则的道,活命的道。”
齐夏突然站首了,货架被撞得哐当响。
“够了。”他声音发闷,
“你问东问西,当我们是病人?”
林檎愣了下,“我没那个意思——”
“你提我妻子的时候,就有了。”
齐夏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刚才你说‘像你们这种总把情绪藏着的,家里人该多担心’,我妻子死了,死在三个月前的车祸里。"
"现在别拿这套哄小孩的话套我。”
仓库里突然静得能听见墙缝里老鼠跑过的声音。
林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低头把润唇膏塞进包里。
秦千拍了拍齐夏的背,“去外头抽根烟?”
齐夏没应声,推门出去时,铁门撞在墙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缝完了。”赵医生扯断最后一根线,
“三天别沾水,否则发炎。”他把医疗包拉链拉上,
“韩一墨,你刚才说的‘暗影之拳’,真不是幻觉?”
韩一墨摸着肚子上的纱布,
“可能……是我弟的声音。"
"他总说我写东西太较真,连游戏技能名都得查百科。”
他笑了下,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现在倒好,真进了本凶杀案小说里。”
秦千从墙角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我们走。”
李警官正靠着门擦配枪——枪套在逃跑时丢了,他用根绳子系着枪。
“去哪?”
“找道。”秦千指了指窗外,暮色把玻璃染成血红色,
“总不能等山羊头把刀架脖子上再动。”
李警官把枪塞进后腰,“我跟你们去。”
“不用。”齐夏从外头进来,手里捏着个快烧完的烟蒂,
“人多目标大。”
林檎突然站起来,“等等!员工休息室——”
她指向仓库最里头那扇锈迹斑斑的门,
“刚才跑进来时,我听见里头有动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扇门。
门底下渗出道缝,有股子怪味飘出来,像是煮烂的肉混着酱油。
“我去看看。”乔家劲抄起墙角的铁棍,刚走两步又停住,
“你们谁跟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
女店员站在门口,蓝马甲早不知丢哪去了,
只穿着件泛黄的白背心,下摆沾着黑褐色的污渍。
她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嘴角挂着亮晶晶的油渍,手里捧着个白瓷碗。
碗里躺着截婴儿手臂,皮肤煮得发白,指头上还套着个红色小手套——
和便利店收银台上摆的那种一模一样。
秦千的手慢慢摸向口袋里刻着“谎”字的纽扣。
他听见身后肖冉的尖叫,听见韩一墨倒吸冷气的声音,可他的眼睛只能盯着女店员的嘴——
她正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沾着肉末的白牙。
“要尝尝吗?”她举了举碗,
“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