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
东宫的正门,在一片沉寂之中,缓缓打开。
一队并不算奢华,但却无比肃穆的车马,从里面,驶了出来。
监国太子夜君临,以“亡母托梦,心中不安,欲往皇家寺庙为母祈福,并寻求先人遗泽,以安己心”为由,向卧病在床的父皇,递上了一封奏请。
奏折上的言辞恳切至极,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一个儿子对亡母最深沉的思念,和一个被卷入权力旋涡、身不由己的落魄皇子的……无助与迷茫。
演技,堪称完美。
卧病在床的老皇帝,在听完太监的念诵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准了奏。
或许,在他看来,这个刚刚为他清除了两大心腹之患的儿子,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或许,他也被那所谓的“亡母托梦”,勾起了一丝……早己被权力消磨殆尽的愧疚。
无论如何,圣旨下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嘲笑这位监国太子,竟然会相信托梦之言,实在异想天开的。
也有同情他,身世坎坷,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的。
当然,更多的,是像三皇子夜君泽那样的“聪明人”,他们看着东宫的举动,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得意的笑容。
鱼儿,终于……上钩了。
出发那日,车马仪仗,一切从简。
但,在东宫的车队之后,却跟上了一队,由陈将军亲自派遣的、盔明甲亮的精锐卫兵。
夜君临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经历上次围猎,心有余悸,恐再遭刺客,不得不防。”
实则,他是在用这种最张扬的方式,向夜君泽,也是向京城所有盯着他的人,宣告:
你的陷阱,我知道。
你的杀局,我来了。
而且,我是……带着人来的。
就看你,敢不敢接招!
苏晚晴与夜君临,同乘一车。
车厢之内,与外面的肃杀和紧张不同,气氛,却显得有些……温馨。
苏晚晴正拿着一块柔软的锦布,沾着一种她亲手调配的、带着淡淡清香的药水,仔-细地,擦拭着那把,布满了铜锈的青铜钥匙。
随着她的擦拭,那厚重的、带着岁月痕迹的铜锈,被一点点地,剥离开来。
露出了钥匙本身,那奇特的、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的……古老纹路。
夜君临则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他的脸色,依旧是那副“病弱”的苍白,呼吸,也依旧“微弱”。
但苏晚晴知道,在这副孱弱的皮囊之下,隐藏着的,是一头,即将要……挣脱所有枷锁,择人而噬的猛虎!
车队,一路无话。
很快,便抵达了,位于京城西郊的……皇家寺庙。
这座寺庙,修建得宏伟至极,红墙金瓦,暮鼓晨钟,终日香火鼎盛。
寺中的住持,是一位据说道行高深、佛法精湛得,甚至能与得道高僧辩法的老和尚。
他亲自,带着一众僧侣,在寺庙门口,迎接太子驾临。
“阿弥陀佛,贫僧法海,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下。”
老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得道高僧的气度。
苏晚晴的【情绪识感】,第一时间,便开启了。
然而,结果,却和上次,在三皇子府,一模一样。
老和尚的身上,是一片祥和、宁静的纯白色光晕,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仿佛,他真的是一位,心无尘埃的佛门高人。
若非苏晚晴早有准备,恐怕,真的会被他这副完美的伪装,所欺骗。
有意思。
又是一个,能把自己都骗过去的高手。
苏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信女的虔诚模样,对着老和尚,盈盈一拜。
在老和尚的“指引”下,他们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了那封密信之中,所提到的……镇龙塔。
塔前,早己摆好了香案。
他们先是,像模像样地,为前皇后,上了一炷香,祈了福。
然后,才在那老和尚的带领下,走进了塔内。
塔顶,那尊鎏金的佛像,宝相庄严,低眉垂目,俯瞰着众生。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但苏晚晴那受过严格训练的鼻子,却在空气中,那浓郁的香火味掩盖之下,敏锐地,闻到了一股……
极其微弱的、硫磺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这是……机关的味道。
夜君临显然也察觉到了。
他与苏晚晴,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走到佛像前,按照信中的指示,将那把,己经被擦拭得锃亮的青铜钥匙,插入了佛像底座莲台之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几乎与莲花花纹融为一体的……钥匙孔中。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紧接着,“轰隆隆”一阵闷响。
那尊巨大的鎏金佛像的后方,一堵厚重的石墙,竟缓缓地,向上升起!
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入口。
夜君临与苏晚晴,再次对视。
然后,两人毫不犹豫地,牵着手,走了进去。
在他们身后,那老和尚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与他那慈悲面容,极不相符的……
诡异微笑。
随着夜君临和苏晚晴的身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堵厚重的石墙,再次,“轰隆隆”地,缓缓关闭。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和黑暗。
紧接着!
“啪!啪!啪!”
密道两侧的墙壁上,数十支火把,被机关触动,依次……猛地亮起!
火光,照亮的,却不是一条通往前方的道路。
而是一间……
一间完全封闭的、冰冷的……石室!
石室的西面墙壁之上,数十个黑洞洞的弩孔,如同魔鬼的眼睛,己经,冰冷地,对准了他们!
这是一个……
天罗地网,绝命之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