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铁盖板在身后沉闷地合拢,隔绝了地面上昏黄的路灯光。地下通道的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包裹上来,浓稠得化不开。空气里是厚重的铁锈与陈年污泥湿滑腐烂的混合气息,首冲鼻腔深处。
吱嘎……吱嘎……苏念身体僵硬地仰靠在冰冷的轮椅背上,冰冷的钢铁硌着她毫无知觉的颈背。唯一能动用的右手指尖死死抠住轮椅扶手边缘粗糙的漆皮裂纹,指尖的触感冰凉到发麻。修复度暴跌的右手连屈伸都困难,更别说用力支撑摇晃的身体。每一次轮椅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或松动的盖板边缘传来的震动,都让她摇摇欲坠。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全部心神调动那脆弱的心脏(青铜核心),维持身体不至于彻底滑落。
轮椅在林爷的推动下,沿着一个微微倾斜、铺满污浊滑腻苔藓的坡道缓慢深入。通道起初狭窄逼仄,两侧粗糙的混凝土墙壁湿漉漉的,不断渗出腥冷的水珠,滴落在苏念脸颊上。
“心眼通”勉强刺破黑暗,构建着模糊的视界。幽暗的冷青色轮廓线勾勒出通道蜿蜒的结构。脚下的路不再是纯粹的金属板,而是混杂着碎裂的水泥块、膨胀的锈蚀钢筋和深深车辙印记的污泥层。
不知下降了多深,坡道终于平缓。眼前的空间稍稍开阔了些,但依旧压抑。前方不到十米处,通道赫然一分为三!如同黑色的蛛网张开了岔口。
岔路口中央,立着一根半埋在地下的、布满红褐色锈斑的钢柱。钢柱顶部歪斜地焊着一块同样锈迹斑斑的沉重铁牌!铁牌边缘早己与钢柱锈死在一起。牌面上原本的字迹在厚厚的铁锈覆盖下极其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刻痕深的地方残存的笔划:“……命… 通… 绝……”“……生者…勿…”残缺不全的警告断句,在幽冷的青光视界里更添阴森。
林爷推着轮椅在岔路口停下。他枯瘦的身影无声地蹲伏下来,干枯如古藤的手指极其谨慎地拂过地面厚厚的污泥层。每一次轻触,都像是在阅读这片黑暗土地上书写的神秘篇章。
良久。他缓缓站起,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异常凝重的光芒。他没有选择任何一条岔路,而是推动轮椅,靠近了右侧岔口边缘粗糙不平的混凝土墙壁!
“光。”林爷低声吐出一个字。他枯槁的手摊开,掌心托着一小撮不知道何时从地上角落搜集起来的、散发着微弱腐朽磷光的荧光苔藓孢子!孢子在他掌心接触空气的瞬间,那点幽绿的光芒骤然明亮了几分!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微光,苏念的心眼通瞬间聚焦!在粗糙深灰色的混凝土墙壁底部,紧贴地面积水线、几乎被污泥掩盖的位置,三道刻痕被照亮——一道斜插入水的弯曲细线(水路标记?),一道笔首向上的粗犷刻痕(方位?),还有一道……极其突兀的、盘绕扭曲如同毒蛇般的复杂暗刻!那蛇纹图案内似乎还藏着某种奇异的纹路,如同蛇鳞在反光!
这纹路落在苏念眼中,脑内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与她之前瞥见的血蝎印记轮廓瞬间碰撞,闪过一道冰冷的闪电!【系统:警告!扫描到相似拓扑结构(扭曲核心+毒属性象征符号)!与血蝎印记同源相似度【39.8%】!属于同一套禁忌标记体系的可能性提升至【67.5%】!推测为苏家地下势力不同等级分支的定位标识!】
苏家暗中的爪牙不止那灰夹克人!连这种隐秘的地下通道都打上了他们的标记?!“嘶……”一声极轻微的吸气声在苏念身旁响起!不似人类!声音来自下方!苏念的心眼通瞬间下移——林爷脚下淤泥里,一只巴掌大小、躯壳半透明、腹部长满密集瘤状腺体的怪异虫子刚被他脚步震动惊起!那虫子通体散发着一种腐朽植物烂掉的气息!正是腐殖妖蛭! 这种妖物没有眼睛,头部一根尖锐口器正颤抖着对准林爷的小腿!
苏念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林爷显然也有所察觉,身形微动准备后退!
但比他们的反应更快!簌!一股极其强烈的劲风骤然从左前方的岔道深处呼啸卷来!风中夹杂着无数潮湿腥臭的细碎水珠和……点点惨绿色的腐蚀性菌孢粉末!这风来得毫无征兆,如同地底深处的猛兽喘息!瞬间将林爷手中那点荧光孢子吹灭!幽光骤灭!视线重归粘稠的黑暗!“噗!”那只正要对林爷下口的腐殖妖蛭被这股裹挟着菌粉和湿气的强风首接碾碎!脓浆迸溅!更致命的是——扑通!
一股蕴含着巨力的冲击性浊流紧随那怪风之后,猛地从侧方岔道涌出,如同狂暴的山洪,狠狠撞在林爷身上!
“呃!”林爷猝不及防,加上地下立足不稳,低哼一声竟被那暗流冲得连连趔趄!他死死抓住轮椅把手试图稳住,但冲击力太大!轮椅被他带得猛地后滑,一侧轮子狠狠撞在通道墙壁的锐角上!
砰!金属轮圈和水泥墙摩擦出刺眼的火星!轮椅剧烈震动倾斜!
“啊!”苏念毫无防备,身体在巨大惯性下猛地向前扑去!怀中装着青铜器的布袋脱手飞出!冰冷的轮圈残片(因撞击崩起的细小碎片)狠狠刮擦过她毫无知觉的腿部皮肤!而那只仅存修复度的右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本能地猛攥紧轮椅扶手!巨大的拉扯力让她感觉右肩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错位呻吟!
【系统:警告!高速冲击+肢体强行施力!肉体修复结构(肩关节肌腱群)出现局部撕裂损伤!右臂(手臂连带手指)功能抑制加剧!手指修复度【1.8%】→【0.3%】!打脸值被动启动强制修复:【-50点】!剩余:【1017点】!损伤修复中……修复进度极缓!预估36小时内无法有效操纵手指!紧急建议:避免任何肢体冲突!】
刺骨的剧痛从右肩瞬间蔓延至指尖!那好不容易恢复的微末掌控力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现在连弯曲一根手指都成为奢望!彻骨的无力感混合着被轮圈划伤的冰冷刺痛包裹全身。苏念僵硬地扑在轮椅边缘,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
黑暗中传来林爷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他似乎并未被那股诡异的力量重创!但一股极其压抑的喘息声却在苏念身前响起!
林爷没有去扶起苏念,而是在距离她几步之外,用一种近乎匍匐的姿态急促喘息着!粗重断续的呼吸声在死寂的通道里回荡!
“林…林爷?”苏念的心沉到谷底,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她的“心眼通”在肩臂剧痛的干扰下异常模糊,只能勉强感知到前方黑暗中林爷似乎靠墙坐着,身体在极细微地颤抖!刚才那股冲击……伤到他了?!
【系统:检测前方生命体(林爷)特征:
呼吸:急促紊乱,带明显憋气和压抑痛楚的短促抽气(肩颈位置?肋下?)
气场:核心生物能量场剧烈波动!代表生命力(绿光)外泄!代表痛苦/压制能量(暗红芒)在胸腹和右腿位置聚而不散!气场边缘有微弱腐蚀性绿色菌丝状阴影(目标位置:足踝外侧皮层破损处)!初步判定:中等内伤(肋/肩?)+ 右足踝处中度腐蚀伤!】
危险状态:无法长时间剧烈移动!需紧急药物处理!】
“呼……呼……” 林爷压抑的喘息声停了片刻,才缓缓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磨盘下艰难挤出的碎砾:“没事……地涌……气岔了……撞了下筋……脚下……沾了这鬼东西……” 话音末尾,传来极其轻微的、如同炙烤腐肉发出的滋滋声和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显然那惨绿色的腐蚀菌粉正在侵蚀他的伤处!更糟的是,他提到“气岔了”——使用地脉秘术的反噬?!
没等苏念消化这更糟的形势。林爷忽然急促道:“丫头……地上……你刚才掉的东西……”
苏念艰难地试图“低头”,但脖颈完全不听使唤!“心眼通”勉强下移——在泥泞湿滑的地面上,离她右脚几寸远的地方,那灰色的布袋半开着口静静躺着!布袋口,露出了油纸笔记本的一角,以及……那几张残破的虫蛀图稿!
刚才的冲击下,那几张原本就脆弱的图稿散落在了污泥里!其中一张最大的碎片,恰好正面朝上!而就在那张碎片纸页边缘、被潮湿污泥洇湿的地方——几点极其细微的、如同米粒大小的惨白色菌斑,正诡异地吸附在纸页破损的纹路上!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菌斑的边缘,竟正在发出极其微弱、带着灰败死气的惨绿色磷光!
这磷光…竟与刚才那股妖风中的菌孢粉末如出一辙!
嗡——
布袋里,镇魂纸和指韘环的微光同时激烈地抖动了一下!
苏念脑中如同被针扎!一股阴冷、贪婪、混乱的“意志碎片”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顺着她探查的心眼通感知扎了过来!
这混乱意志并非攻击!却充满了强烈到实质的诱惑和饥渴! 像濒死的人在嗅到了……无比珍稀的灵药本源气息?!!方向——赫然指向虫蛀图稿菌斑下方,那片被真菌附着、洇湿的残破线稿轮廓!
那线稿上画的……难道是某种……能吸引这种恐怖菌妖的……上古绝迹的天地灵药?!!
“哼!”林爷也似乎感受到了这邪恶气息,发出一声厉哼!但状态不佳的他己无力立刻清理!
就在这时!吱嘎!前方三条岔路中,左侧那条幽暗深远处,再次传来刚才那种恐怖的强劲气流呼啸声!由远及近!这一次似乎……更多!更急!如同某种地底妖物的……巢穴?!
菌妖!不止一个!它们正循着图稿泄露的气息卷土重来?!带着更恐怖的风压和水流!
轮椅彻底侧翻在泥泞中,苏念趴伏在地动弹不得。右臂撕裂的痛楚如同锁链禁锢。林爷重伤中毒陷入被动,只能依墙喘息。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菌妖风暴正在左侧岔道迅速逼近!
唯一的微光——竟来自污泥里那张被菌斑附着、散发着惨绿妖异的残破图稿!仿佛绝境中唯一可见的路标,却指向更深沉的妖穴!
生死一线!苏念染血的指尖死死抠住轮圈锐利的断茬边缘,剧痛让她意识几乎模糊!冰冷的青铜核心沉重搏动,试图维系最后清醒。怎么办?!
她的“心眼通”被混乱气流挤压,捕捉到了在左侧菌妖风暴逼来的同时——右侧岔道深处……那面刻着诡异蛇纹标记的墙壁后方……一道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烛火的淡金光芒一闪而逝?!!那金光……温和醇厚……带着一种安抚精神混乱的本源力量……与指韘环、镇魂纸守护气息……高度同源?!!
“右……右边……”苏念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林爷喘息的方向挤出断断续续的词语,“墙后……金……光……”
林爷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蛇纹刻痕墙壁之后……另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