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急报送到钦天监时，药圃的忘忧草正成片枯萎。宁清悦蹲身查看，指尖刚触到焦黑的叶片，泥土里突然渗出银白色汁液，顺着指缝爬上手腕，在凤痕周围凝成细小的冰晶 —— 这是噬魂镜碎裂时特有的灵力残留，与通天塔地宫的粉末如出一辙。
“不对。” 她猛地扯断枯萎的花茎，根茎处竟嵌着半透明的蛊虫，虫背上的纹路正在游动，“是‘镜影蛊’，以镇魂镜的灵力为食。”
话音未落，案上的铜镜突然震颤。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清玥的残魂在镜中显形，裙摆还沾着地宫的尘土，眉心的凤痕己淡成近乎透明的粉色。她伸出虚幻的手按住镜面，镜中映出的通天塔顶正盘旋着黑色龙卷风，十二尊石像的眼眶里流出墨绿色的泪，在塔基汇成蜿蜒的蛇形溪流。
“镇魂镜碎成了十二片。” 清玥的声音带着水波般的震颤，指尖划过镜缘的裂纹，“巫王当年被先帝重创，将魂魄封入镜中才得以苟活。如今他借龙涎泉的水汽复苏，每片碎镜都在吞噬玄甲卫的魂魄滋养自身。”
燕凌霄的银枪突然从墙上弹起，枪尖首指舆图西南角的锁龙山。那里标注着淡金色的泉眼，正是龙涎泉的源头，而泉眼旁的朱砂标记，与先帝手札里 “囚巫之地” 的位置完全吻合。
“营寨的铜锁是七巧玲珑心的构造。” 周肃铺开破风营的旧卷宗，羊皮纸边缘还沾着南疆的红泥，“需用七块身份牌拼成钥匙，缺一块都打不开。” 他指尖点过卷宗里的画像，七张面容都带着风霜，其中一人的耳后有颗朱砂痣，与昨夜蝙蝠叼来的玉牌背面的印记相同。
三人快马抵达锁龙山时，正赶上巫祭大典的鼓声。山坳里的篝火连成环形，十二州的巫女披着黑色斗篷，双手举着玄甲卫的骸骨往火里投掷，骨头上的玄甲还在反光，仿佛仍在诉说生前的厮杀。
“看塔顶！” 宁清悦突然勒住马缰。黑色龙卷风的中心浮出巨大的巫王虚影，青面獠牙间叼着半块镇魂镜，镜光扫过之处，玄甲卫的墓碑纷纷炸裂，骨灰被卷入风中，化作龙卷风的一部分。
血池中央的青铜柱上，那个销金窟救下的最大孩童正被铁链捆着。他眉心的凤痕己被巫纹覆盖，脖颈上的铜铃发出凄厉的响声，每响一声，就有一缕魂魄从铃口飘出，钻进巫王虚影的掌心。
“他是月瑶大祭司的曾孙。” 宁清悦认出孩子颈间铜铃的纹路，与月瑶牌位前的供器出自同一巫匠之手，“巫王想用他的纯血为引，让十二片碎镜重归一体。”
燕凌霄的银枪突然破空而出，枪尖的龙纹在半空划出金色弧线，劈开龙卷风的一角。他翻身跃向血池时，撞见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正站在柱旁，黑袍下摆绣着银线蛇纹，与夜渊石像基座的图腾同源。
“来得正好。” 祭司抬手甩出锁链，链节相撞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缠住银枪的刹那，链身突然浮现出龙鳞纹路，“我还怕凑不齐最后一缕龙血。”
锁链绷紧的瞬间，燕凌霄突然注意到对方手腕的胎记 —— 半片龙鳞形状，边缘泛着凤羽般的绯红。他猛地旋身拽动锁链，祭司的面具在拉扯中滑落，露出张令人震颤的脸：左半边是夜渊的轮廓，眉骨高挺，眼角有未干的血泪状巫纹；右半边却刻着玄甲卫的刺青，从下颌延伸至耳后，与破风营卷宗里那个朱砂痣的位置完美重合。
“很惊讶？” 面具人抚摸着脸颊的分界线，指尖划过心口的胎记，那里的纹路一半如龙鳞翻涌，一半似凤羽燃烧，“先帝用龙血压制我的巫力，巫王用凤血催化我的戾气，你们呢？你们毁了我最后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的胎记猛地亮起，血池里的水瞬间沸腾。十二片镇魂镜的碎块从池底升起，在半空组成完整的镜面，镜中浮现出尘封的真相：巫王被囚前，将自己的魂魄注入镜中；夜渊自爆时，残魂被镜中巫王捕获；而眼前的面具人，是巫王用夜渊残魂与破风营中那位巫族混血士兵的血脉，炼化出的 “混沌体”，既能驱使玄甲卫的灵力，又能操控巫族的蛊术。
“破风营的七位兄弟，是自愿献祭的。” 面具人指向镜中画面，七位玄甲卫正将自己的血注入青铜匣，“他们说，要用最后的力量困住巫王，哪怕代价是让我成为容器。”
镜光突然变得刺眼。宁清悦看见镜中破风营的营房里，七位士兵正围着个年幼的孩子 —— 左脸像夜渊，右脸有刺青，正是年幼的面具人。他们将七块身份牌塞进孩子手中，其中一人的手在颤抖，耳后的朱砂痣格外醒目。
“他们叫我夜宸。” 面具人的声音突然哽咽，锁链哗啦落地，“说等巫王被除，就带我回京城看忘忧草。”
血池里的水突然化作墨色，巫王的虚影从镜中探出巨手，抓向夜宸的后心：“别被他们骗了！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重生！”
夜宸猛地转身，黑袍下摆扫过血池，溅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冰箭，射向巫王虚影的同时，也刺穿了自己的左肩：“我不是任何人的容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