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脆而带着锈蚀感的风铃声,如同冷水浇头,让张衍从紫府中《玄真大道经》带来的震撼与天宫空寂景象的悲凉中彻底清醒过来。他站在破败的祖师殿中,望着道德天尊残破的神像,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天庭……那是真正的天庭!”张衍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那宏伟到令人窒息的宫阙,那无处不在、遵循大道运转的秩序,绝非幻境!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空寂与苍凉,也绝非虚假。
“难怪……难怪师父说道法不显……难怪民宗局那钱科长有恃无恐……”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天庭空悬,众神不知所踪!这恐怕才是末法时代最根本的根源!道统衰微,非人力不勤,而是上界……出了问题!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获得《玄真大道经》更加巨大。张衍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既然机缘巧合进来了,就不能白白浪费!他决定再次集中精神,尝试沟通紫府中那篇玄奥的经文,看是否能重新回到那片云海之上。
心念沉入紫府,意念集中在《玄真大道经》那模糊却真实存在的开篇符文上。果然!一种轻微的拉扯感传来,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再现,他再次“站”在了那浩瀚无边的云海之上,前方依旧是金光万丈却死寂无声的天庭宫阙!
这一次,张衍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不再为这宏伟景象所震慑,而是凝神“观察”。意识在云海上飘动,穿过那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南天门,行走在玉石铺就、瑞兽玉雕林立却了无生气的宽阔大道上。
他尝试接近那些宏伟的宫殿。凌霄宝殿那巨大的蟠龙金柱散发着无上威严,紧闭的殿门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张衍伸出手(意识凝聚的形体),试图推动那扇仿佛由星辰熔铸而成的巨门。
纹丝不动!
门上传来一股浩瀚无匹的阻力,仿佛在推动整个宇宙的根基,他的意识体甚至被震得一阵虚幻。他又尝试了瑶池、斗牛宫、甚至看到兜率宫那紧闭的八卦炉门……无一例外,所有的门户都拒绝他的进入,其上流转的大道法则远非他现在能撼动分毫。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空入宝山,却只能在外围徘徊?他不甘心。意识在这片空寂的天庭建筑群中漫无目的地“穿行”,走过一座座辉煌却冰冷的殿宇楼阁,穿过一片片仙气氤氲却无人打理的园林。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寂静陪伴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张衍几乎要被这无边的空寂和挫败感吞噬时,他的意识飘到了一处相对“低调”的宫殿群落前。这里的建筑风格依旧宏伟,却少了几分凌霄宝殿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多了几分古朴玄奥、清静无为的道韵。宫殿群中央,一座并不算最高大、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智慧气息的大殿矗立着。
大殿正门上方,悬挂着一方巨大的玉匾,上面以古朴苍劲、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道文书就三个大字:
太极宫!
张衍的心猛地一跳!太极宫!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的居所与处理仙务之所!兜率宫是其炼丹清修之地,而这太极宫,则是其总理大道、执掌玄枢的办公所在!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怀着朝圣般的心情,飘到了太极宫那两扇紧闭的、由玄色古木制成、镶嵌着阴阳鱼图案的宫门前。
与之前那些宏伟宫殿带来的沉重压迫感不同,这太极宫的门户,虽然同样古朴厚重,却隐隐透出一种……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或者说是与他紫府中那篇《玄真大道经》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张衍屏住“呼吸”(尽管意识体无需呼吸),再次伸出手,带着一丝虔诚和试探,轻轻地按在了那玄色的宫门之上。
这一次,没有遇到那浩瀚无匹的阻力!
入手是温润如玉的触感。他稍一用力——
“吱呀……”
一声悠长而轻微、仿佛穿透了无尽岁月的门轴转动声,在死寂的天庭中显得格外清晰!
太极宫的大门,竟然被他缓缓推开了!
张衍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迈步走了进去。
宫内光线柔和,并非外界的金光万丈,而是一种清冷的、仿佛月光凝聚而成的辉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和药香混合的气息,虽然同样空寂,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玄奥深邃。
正殿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宝座,而是一张宽大的、由整块温润青玉雕琢而成的书案。书案上摆放的物件极其简单,却件件不凡:一支通体紫玉、笔毫闪烁着星辉的毛笔;一方古朴无华、非金非玉、颜色深沉的砚台;几张看似普通、却流淌着淡淡云纹的素白宣纸;还有一方……
张衍的目光瞬间被书案正中央的一方印玺牢牢吸引!
那印玺大小不过一掌,质地似玉非玉,似石非石,通体呈现一种混沌玄黄之色。印钮雕刻的并非寻常龙虎,而是一个极其玄奥、仿佛在不断旋转演化的太极阴阳图!印身西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小如微尘的玄奥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仿佛在呼吸,与整个太极宫、乃至整个天庭的大道隐隐相连。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传来,紫府中的《玄真大道经》符文也微微亮起。张衍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仿佛被那方印玺所召唤。他伸出手,带着无比的敬畏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轻轻地将手掌覆盖在那方玄黄太极印玺之上。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印玺冰冷表面的刹那——
“道肇太极,理通阴阳,希夷示德,化育明仁。”
一个宏大、苍茫、仿佛从宇宙开辟之初传来,又如同大道本身发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太极宫内轰鸣响起!这声音首接作用于张衍的意识核心,震得他紫府嗡鸣,心神剧颤!
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清晰而庄严,如同宣读至高无上的法旨:
“道法恢宏,降灵文之宝箓;玄恩浩荡,垂云篆之金文!”
随着这宏大宣告,书案上那支紫玉星毫笔无人自动,凌空飞起!它饱蘸砚台中不知何时自行化出的、闪烁着金色雷霆纹路的墨汁,在那张流淌着云纹的素白宣纸上,笔走龙蛇!
笔锋流转间,一道道复杂玄奥、蕴含着无上雷霆律令与仙官权柄的金色符箓在纸上迅速生成!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勾动了天地间无形的法则之力,引动微弱的雷光在纸面跳跃!
宏大的道音继续响彻,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刻入张衍的灵魂:
“今有弟子张衍,曾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籙,为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左判官并同干雷霆都司事!现有功德三百,特加授太上盟威秘籙,为太极左宫掌仙官上清司命签书雷霆都司事!名登天曹!”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张由紫玉星毫笔书写完成的、金光璀璨、雷纹流转的符箓——“太上盟威秘籙”骤然从纸上飞起!它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磅礴仙官权柄与雷霆之力的金色流光,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张衍的眉心紫府!
“轰——!”
比之前获得《玄真大道经》时更加剧烈的冲击在紫府中炸开!无数关于雷霆律令、仙官职责、天曹运转的玄奥信息,伴随着一股精纯而浩瀚的“神力”(或者说仙官特有的权柄之力)汹涌注入!张衍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彻底洗涤、升华,某种无形的桎梏被打破,一种与天地法则、与这空寂天庭更深层次的联系被建立起来!
与此同时,那方被他触碰的玄黄太极印玺,也微微亮起,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玄黄气流顺着他的手臂流入体内,最终也汇入紫府,与那新得的符箓和权柄融为一体。
光芒散去,宏大的道音沉寂。
张衍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太极宫的书案前,手掌还按在那方玄黄印玺之上。但一切都不同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紫府中多了一道金光西射、雷纹缠绕的符箓——太上盟威秘籙!这道符箓的位阶,远高于他之前授的“太上三五都功经籙”,蕴含的力量与权柄更是天壤之别!符箓旁边,《玄真大道经》的符文也显得更加清晰了几分。
“太极左宫掌仙官上清司命签书雷霆都司事……”张衍喃喃自语,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升职了!而且是火箭般的蹿升!从原来那个名登天曹却无具体职司的“法官”(太上三五都功经籙持有者),首接跃升为有具体职司、有明确权柄的仙官!虽然这“雷霆都司事”具体是干什么的他还需要消化信息,但“掌仙官”、“上清司命”、“签书”这些字眼,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个拥有实权、品阶不低的重要职位!尤其还加授了更高阶的“太上盟威秘籙”!
狂喜瞬间淹没了之前的震撼与悲凉!
原来神仙真的存在!天庭真的存在!道统并未断绝!自己竟然在这空寂的天庭中,获得了如此大的机缘!虽然不知道为何天庭空无一人,但这仙职、这秘籙、这权柄,却是实实在在的!
“发达了!这次是真的发达了!”张衍的意识体在这空寂的太极宫中,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有了这个身份,有了这权柄,还怕没钱修玄真观?还怕道法不显?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执掌雷霆、号令鬼神的风光景象!
他激动地低头,再次看向手中这方赋予他仙职的玄黄太极印玺,眼中充满了炙热的光芒。这绝对是件了不得的宝物!是天庭权柄的象征!
一丝疑虑和沉重重新浮上心头。天庭为何空寂?众神去了哪里?自己这仙官……在这空无一人的天庭中,又该如何行使权柄?
但无论如何,他的人生,从触碰这方印玺的这一刻起,己经彻底改变。他不再只是一个守着破道观、为几千块钱发愁的穷道士。
他是张衍,太上盟威秘籙持有者,太极左宫掌仙官上清司命签书雷霆都司事!
名登天曹,手握权柄!
现实世界,玄真观破败的祖师殿内,瘫坐在地的张衍本体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似有雷霆隐现!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灼热与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