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创可贴与枪伤

三年前，盛夏的黄昏，磐城A市的老城区弥漫着湿热的水汽。夕阳将巷弄染成橘红色，却照不进这条幽深的窄巷。血腥味混合着垃圾的腐臭在空气中发酵，墙角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黑衣少年。

江屿的背部紧贴着潮湿的砖墙，左脸颊处有一道从眉骨到颧骨的伤口，狰狞地外翻着，鲜血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黑色T恤上，晕开一片暗色。他的呼吸粗重而克制，右手紧握着伯莱塔92F手枪，食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追兵。

"操。"他低声咒骂，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血。三小时前那场火拼中，他解决了父母生前的最后一个仇人，却也暴露了行踪。混沌深网的规矩很明确——任务外的杀戮必须清理干净。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江屿瞬间绷紧身体，枪口无声地对准声源方向。逆光中，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轮廓被夕阳镀上金边。

是个女孩。

她扎着高马尾，白色T恤被汗水微微打湿，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当她的目光落在江屿身上时，整个人如受惊的小鹿般僵在原地。江屿能清晰看见她瞳孔骤缩的瞬间——那双眼睛清澈得惊人，像是把整片星空都装了进去。

江屿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吓到她了吧？这种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看到血就该尖叫着逃跑了。他垂下枪口，眼神逐渐黯淡。也好，省得他多费口舌解释。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只愣了一秒，随即转身跑开。江屿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果然。

然而不到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江屿猛地抬头，看见那个白色身影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他一步之遥处蹲下，从包里掏出一个创可贴。

江屿完全僵住了。女孩的手指温暖干燥，轻轻拂过他脸颊时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创可贴贴在伤口上的感觉微凉，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而后江屿听到她当时因为恐惧但没有畏惧的声音:“贴上吧，血。就要流进眼睛了﹉”

"尽管害怕，但她还是贴好了伤口。"她退后一点，歪着头检查自己的"作品"，突然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太明亮了，刺得江屿眼眶发疼。

"你还好吗？"女孩又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江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还好。"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谢谢。"

这太荒谬了。他是混沌深网排名前三的清道夫，刚才还一枪爆了某个帮派老大的头，现在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因为一个创可贴和一句问候而心跳加速。

"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女孩担忧地皱眉，目光扫过他染血的T恤。

"不用。"江屿下意识拒绝，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语调："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女孩咬了咬下唇，这个动作让江屿莫名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兔子。"你为什么会受伤？"她犹豫了一下，"是...打架了吗？"

江屿注视着她干净的眼睛，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想告诉这个陌生人真相。想说他刚才杀了人，说他八岁那年看着父母被杀手掐死，说他这些年活在怎样的黑暗里。

"被人追杀。"他最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同时紧盯着女孩的反应，"你害怕吗？"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难过。"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没有人应该活得这么辛苦。"

夕阳的余晖透过巷口照进来，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江屿突然想起五年前在威尼斯出任务时见过的圣母像——也是这样的温柔神情，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罪恶。

"我爸爸常说，没有谁的人生一首完美。"女孩继续说道，眼神清澈见底，"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看着前方，满怀希望，所向披靡。"

"希望？"江屿喃喃重复这个词，感觉陌生又遥远。

"嗯！"女孩用力点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就像现在，虽然你受伤了，但总会好起来的。"

江屿想说伤口会愈合，但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想说有些黑暗一旦踏入就再也找不到归路。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

"我叫南笙。"女孩突然说，"你呢？"

"江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随即懊恼地皱眉——真名是这行最大的忌讳。

"江屿。"南笙念出这个名字的方式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那我还是帮你报警吧。”随即便掏出手机要报警。就在南笙按下号码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了。他很年轻，看起来是个医生。

只见来人捂住了南笙的嘴，动作很轻，但很决绝。他把南笙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别报警！听着，这件事牵扯很深，你父亲的名字也在上面。”

与此同时，身着警徽的许安安来到这个巷口，看到南笙。想要帮助南笙，随后又碍于身份现在不便出面，便没有动作。

而后江屿看到南笙惊恐的脸上血色褪尽，眼神惊恐又茫然。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挣扎和愧疚。

只见那个男人带着南笙离开了。

许安安便也跟着离开了。

然后她消失了，就像一场幻觉。江屿抬手触碰脸上的创可贴，上面印着幼稚的兔子图案。他忽然想起八岁那个雨夜——父母尸体旁，神秘人向他伸出手："想报仇吗？"

那时的他浑身湿透，雨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只知道拼命点头。之后十二年，他在混沌深网摸爬滚打，从最底层的跑腿做到顶级清道夫。他学会了用枪、用毒、用代码杀人，却忘了怎么做一个正常人。

首到今天，一个创可贴和几句傻气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他腐烂发臭的生命里。

江屿缓缓站起身，伤口己经不再流血。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阿阳，帮我查个人。南笙，女，二十岁左右，今天下午出现在老城区。"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巷口。夕阳己经完全沉下去了，巷子里重归黑暗。但奇怪的是，江屿第一次觉得，这黑暗似乎没那么令人窒息了。

与此同时，在这漆黑暗巷的深处，一个脖颈后有着蛇形纹身的男人正在收起消音手枪，转身时右手腕的银链反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