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在剧组中，季言和江湛相互把对方当空气，除了在镜头前配合完成拍摄，私下没有任何交流。
江湛是心里憋着火，而季言单纯是不屑理会。
转眼到了十月底，终于迎来季言杀青的日子。
今天要拍的是电影的结尾剧情。
此前，郑禹因证据不足被释放，最后一起凶杀案的作案工具上，终于提取出一枚半残的指纹，与郑禹不符，这才彻底洗清了他的嫌疑。
十年后，年满三十七岁的郑禹重返案发地并看见了之前那位本地刑警（男一）。
季言上好妆来到片场，整个人形象气质大变，众人不由得感叹，好像真的看到了十年后的郑禹。
“《影中人》第143场第1次……”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淡淡痕迹，眼角有了细纹，下巴未刮净的胡须，整个人看着像个颓废的中年人，然而那双低垂的眼眸依旧锋利如刀。
他独自走在乡村蜿蜒的小道上，习惯性贴着路边、行走于阴影之中。
走入一片树林后，他停下脚步，目光越过树枝，看向远处那片废弃的厂房。
他清晰记得，那一晚，他是如何在这里，一点点收紧绳索；那个女人如何拼命挣扎，双腿在地上胡乱蹬动；首到她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身体缓缓停止动静。
郑禹眼中掠过一丝恍惚与沉醉。
这些回忆，太甜美了，他时不时就会来重温一次，就像今天。
嗯？有人？
他目光微微一暗，看向厂房门外的方向。
啊，是那个刑警，那个始终未能将他定罪的废物。
她们的死亡，从来都不是他的错。
如果那个刑警足够聪明、足够有能力，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嘴角浮起一抹讥讽。
——下一个，选谁好呢？
镜头缓慢推进，郑禹眼中陶醉、嘲讽、玩味、兴奋的神情一一闪过。
最终定格在他那双阴郁深沉的眼睛上，画面外与他对视的人不由得后背发凉，仿佛下一秒被盯上的，就是自己。
“过！”
导演李维东从监视器后站起身，脸上难掩震撼。
这一场采用长镜头、一镜到底，没有任何台词，全凭演员的面部控制与肢体表达，而季言完美地撑起了这场压轴戏。
众人短暂沉默后，爆发出热烈掌声。
陆青和陈峰快速跑上来，拍着季言肩膀，“牛逼，太牛逼了！卧槽！”
陈峰也一脸兴奋，“哥，我刚刚看着监视器，还以为你要从里面爬出来杀我呢！”
“还爬出来，我又不是贞子。”
上一秒还是一脸阴狠的郑禹，下一秒就能收起所有情绪，眉眼轻松地跟人开起玩笑，不光入戏快、出戏也快，令人惊叹。
李维东脸上浮现出一丝由衷的赞赏，忍不住低声对身旁副导说：“这小子，将来不得了。”
随后拿起喇叭喊道：“今天收工！今晚饭店定好位置了，所有人都给我准时到！”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声。
欢送宴上，男一、男二、男三号和导演在同一桌，看似其乐融融，实际上气氛却有些微妙。
江湛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着头默默夹菜喝酒，像是个与热闹场面毫无相关的局外人。
李维东却情绪高涨，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言身上。
“李导，少喝点吧，我明天反正是休息了，你们还得继续拍戏呢。”季言看着李维东眼底浮现的醉意，不由得开口相劝。
“你不懂！我这是，高兴啊！”李维东晃着杯子，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伸手拍了拍季言的肩膀。
“你最后那个镜头，我真他妈满意，情绪、神态，全部到位！我敢打赌，这场戏剪出来，一定会成为经典！”
一旁的江湛听着这些话，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神情没变，心里却冷笑一声。
经典？
他心里讥讽道，一个小配角能有什么经典？
他当初舍弃流量，转型去正剧演配角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甚至有一次因为眼神的情绪不到位，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也正是这样他才磨炼出如今的演技。
而这个出道才两年的新人，凭什么能轻飘飘地成为“演技派”？凭什么？
这让他感觉自己曾经的付出变得很难看。
他又闷了一口酒，连嘴里也跟着泛起苦味。
比他吃更多苦、受更多累的谷寻，心态则完全不同，他对季言有欣赏、有羡慕，唯独没有妒忌。
他知道每个人的命不同，有些比他实力更强的演员，到现在还在各种十八线剧组里辗转奔波、于泥沼中挣扎，自己好歹是熬出头，己经很幸运了。
“小言啊，我跟你说，”李维东醉醺醺，整个人还沉浸在兴奋中没缓过劲。
“等这部电影上映后，你瞧着，身价肯定‘唰’地一下就上去了，到时候我还找你拍戏，我这还有，还有……”
“李导！”季言赶忙伸手扶住她。
李维东话都没说完，扑通一声趴在桌上，呼噜声随即响起。
“你别管了，他就这样。”谷寻在一旁摇头失笑，“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每次杀青宴还非得喝个酩酊大醉，像个孩子似的。”
季言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不需要别人劝酒，自己就能把自己喝趴下的，不禁惊讶，“他醉成这样，明天还能正常拍戏吗？”
“放心吧，睡一觉就好，别看他现在醉了，明天骂人的本事可一点不含糊。”谷寻又看了眼李维东，忍不住调侃。
季言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趴在桌上的李维东，嘴里还念叨什么“绝了”、“剧本”之类的，忍不住低笑一声。
“之后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不知道，陆青还没和我说，估计是没安排。”
“珍惜最后的空闲时间吧，你之前那部剧，叫《逍遥令》对吧？”谷寻压低声音，小声说：“李导和制片方那边也有点关系，听说这剧的水准还不错，热播问题不大。”
谷寻笑着补了句，“到时候你可就铺天盖地的通告，忙不完的工作了。”
“那就借谷老师吉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