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黎净蹲在田埂上，小手托腮望着远处官道上飘扬的旌旗。那是笞苔国的粮税官在巡视春耕，玄色官服上绣着的稻穗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清玥！别跑那么远！"采霞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黎净拍了拍粗布裙子上沾的泥巴，慢吞吞往回走。五年光阴，足够她摸清这个世界的轮廓。笞苔国确实如传言般富庶，光是河西郡的稻米就能养活半个红尘界。但更让她在意的，是每三年出现在郡守府的那道"登仙门"。
"娘，今年的仙师什么时候来呀？"晚饭时，黎净故作随意问道。
林道辉的筷子停在半空。这位屡试不第的秀才父亲如今在私塾教书，闻言与采霞交换了个忧虑的眼神。
"还早呢，要等秋收后。"采霞往女儿碗里夹了块腌黄瓜，"清玥怎么突然问这个？"
黎净晃着两条小短腿："王婶说她家耀光要去试试。"
林道辉轻咳一声："修仙路险，哪有耕读传家安稳。"
这话黎净听了三年了，她知道林道辉并非顽固，只是担忧仙途茫茫且无亲人在旁出了事都不知道。
这并非妄言，三年一次登仙门，去的人不知凡几，可被选上却又少得可怜。至于没被选上的，有若差距甚大便也死心者，亦有差之毫厘便终日抑郁不得存进者。
甚至就连那被选中者，前几年尚有回信，可时间长了却大多都是了无音讯，生死不知。
对于黎净家这种普通百姓来说，孩子有了前程自然是好，可为人父母亦会担心，一个好好的孩子，落得个终日抑郁或生死不知情况这让他们怎么甘心，倒不如一开始就断了她的念想。
这些道理黎净都清楚，可是她还是想试试。
一是走上仙途说不定有回家的希望。
二是，这些年她活的很煎熬，不是说林家待她不好，相反，林家吃穿用度处处紧着她，可就是如此她才煎熬，她在偷走另一个母亲的孩子应该享受的爱，而她的母亲甚至不知道她的女儿死在了二十岁的夏夜。
所以，她想离开了。
但黎净什么都没说，因为去不去登仙门本就不是林家可以阻拦的，笞苔国有律令，凡五到十五岁年龄者都会由其区域管事同一带到登仙门测灵根。
夜晚，林家己经准备睡下。
远处传来悠扬的梆子声。河西郡的夏夜总是伴着稻香与蛙鸣，这是黎净前世从未体验过的宁静。但宁静之下暗流涌动——上个月黄鑫国的商队带来消息，姜离国正在边境屯兵。
采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黎净迅速闭上眼睛，感觉温暖的被子被轻轻掖好。一个带着稻花香的吻落在额头。
"睡吧，娘的小仙女。"
采霞的脚步声己经远去，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将最后一丝光亮隔绝在外。黎净松开攥紧的被角，她翻了个身，面朝窗户的方向。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银白。
她想起白日在私塾偷看到的《红尘志》——姜离国去年大旱，而笞苔国的粮仓却堆满了发霉的陈米。
"就像两个装满火药的桶..."黎净喃喃自语，"只差一颗火星。"
